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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他的母妃一樣,以為施舍些什么就能讓人全心全意地忠于他們嗎?本王可不像我那懦弱卑賤的母親!”眉間滿是暴虐之氣,長袖一掃,案上的茶盞紛紛落地,水液與瓷片四濺開去。聽他的語氣越發陰狠起來,杜安廉與曹詠望都沒有開口。兩人已經習慣安王這般喜怒無常的脾氣了,面對這樣的境況,只需要裝作不知就好。祈天宮。“你說,那個六皇子看著有些不對?”迦葉斜倚在石床上,眸色清冷。燈光自角落映照而來,令得他的一邊側臉陷入了陰影之中。他的年華正逐漸地逝去,但是或許是因為祈天宮中終年不見天日,又或是因為他自身的體質,使得他的容顏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依然保留著一如當年恍若天人的神貌。只是少了生氣罷了。“稟公子,六皇子年少之時暗地里與那位過從甚密,只是陛下一直不知情罷了。老奴看著安王的態度,怕是值得揣測一二?!苯嘈⌒牡乇荛_了“先太子”這個稱呼,只稱呼為“那位”,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感覺到石床上的人影氣息瞬間便是一寒。“你注意盯著吧?!绷季貌胖匦聜鱽礤热~的聲音,聲調徐緩,“我可不希望有人來攪了我的計劃?!?/br>姜余恭敬地應了一聲“是”,以額頭觸在地面上,眼神堅定——公子,老奴早已發誓,一生效忠于您。☆、第六十三章夏末秋初的時候,京城向來平靜無波的湖面像是有漩渦自水底涌上來一般,蕩起了層層波浪。入京方兩月的安王明確放出消息,將要與顧氏結親。原本眾人以為這是安王世子將會迎娶顧氏嫡女入府,卻沒想到竟是安王本人迎顧丞相之女為側妃。而更令人驚訝的并非是濮陽顧氏會將嫡系貴女嫁入安王府,而是今上對此竟采取了縱容的態度,非但未曾反對,更是賜下了無數珍貴物器,態度極為明確。顧氏為何會在東宮有太子妃坐鎮的情況下再靠攏安王,這令得無數人費解。自皇后許氏因毒害儲君之事而被廢后,陳郡許氏勢力也正不斷衰微下去。雖對于廢后毒害太子的緣由眾說紛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隨著廢后的死亡,在近兩代帝王當朝中,許氏已經沒有了倚仗。此時朝中,江南謝氏超越陳郡許氏,一躍成為繼濮陽顧氏之后的第二大權勢家族。因此這兩家的風吹草動都會令人觀望,甚至借此猜測今上的心思。東宮。顧明珩獨自坐在書房中,看著面前已到中局的棋盤,有些怔愣。他手指指尖尚且執著一枚棋子,卻久久未曾落下,像是定格在了這一瞬般。父親是已經站到了安王那一面嗎?顧明珩想到這里便是眉心微皺,總覺心底有一團疑惑分解不清,聯想到上一世的情景,心中浮現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都難以相信的猜測。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可以十分輕易地解釋,為何在上一世父親會如此干脆地放棄自己,倒向安王一脈。而今上又為何會突然改變了對陸承寧的態度,甚至斷了他所有的生路。顧明珩執著棋子的手有些顫抖,在棋子將要松落的瞬間,他猛地將手握緊。指甲陷入皮膚之中,泛著淺淺涼意的棋子被包裹在手心中,很是磕手。他驀地閉上眼,放緩了自己突然緊促的呼吸——若陸承寧真的并非皇帝親生,那么,揭曉真相的那一天,必定會重復與上一世相同的情勢。不!顧明珩極快地睜開眼,眼中滿是寒意——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上一世的結局再次重復!不管陸承寧的生父到底是誰,就算安王真的知道這件事,都已經不重要了。既然注定是死局,那么,就讓在事情的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天,也沒有人能夠奈何他們!“啪”的一聲,帶著手心溫熱與潮濕的棋子落到了棋盤之上,聲音清脆。白子落地,既定乾坤。顧明珩自書房中出來,微閉上眼適應了一會兒屋外的耀眼光芒,數息后視線才變得清晰起來。他朝著崇文館的方向沒走多遠,就看見鄭老坐在檐下的竹椅上曬著太陽,花白的頭發像是鍍上了一層金黃的光。此時已經時近傍晚,日光少了午后的猛烈,而金秋將近,也沒了長夏時節的酷熱。前些日子鄭老一度病危,休養了許久才緩過氣來。精神卻是比重病之前還要好些了,這才尋了個好天氣進了東宮。穆寒江拿著一把蒲葉做成的扇子半蹲在椅側,輕緩地扇著風,偶爾驅趕飛來的蚊蟲,很是耐心。而謝昀泓則拿著一本古書,正將上面的句子逐一念與鄭老聽,聲音如玉石相擊,徐徐念來,令人舒心。聽見腳步聲,鄭老睜開眼朝著顧明珩的方向看過來,有些松弛的嘴角微微彎起,渾濁的雙眸也變得清亮了不少,“顧九也來啦?快去把你的‘含章’給抱過來,也讓老夫飽飽耳福??!”他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有些枯瘦的手在空中劃了劃,少了老弱感。顧明珩恭敬地行了禮,聞言點了點頭笑道,“師尊稍等,學生這便讓人去?!闭f著朝檐下候著的阿羽點了點頭。在幾人心中,鄭老不僅是太子太傅,更多時候是充當著長輩的角色。見他如今身體虛弱的模樣,心中也甚為酸澀。他不僅教他們四書五經,更教導他們如何在這宮廷與朝堂之中活下去,怎樣才能活的更好。不一會兒‘含章’便拿來了,顧明珩坐在琴后撫弦試音,抬頭問道,“師尊想要聽什么曲子?”“唔,顧九你隨意就好了?!闭f著往著他這邊偏過頭,一雙眼帶著欣慰,“前些日子老夫日日躺在床上,有時候就想著啊,老夫的兒孫都已經不需要老夫憂心了。就你們這幾個皮猴子都還沒有長大,老夫可不能這么早就去了,不然誰念著你們寫策論???”他已年過古稀,聲音也變得渾濁了。但是就這簡單的幾句話,卻讓三人倏地紅了眼眶。雖口口聲聲說著他們是皮猴子,但是他卻是對他們最有耐心的人。顧明珩平復了情緒,指尖輕觸琴弦,勾抹之間,琴音裊裊。輕緩如林間之微風,徐暢如山野之清氣,如見高天之湛藍,與清泉之明澈。漸漸的,琴聲低了下來,顧明珩止住手上的動作,謝昀泓也住了口——此時鄭老已經睡熟了。他安適地躺在竹椅上,身上還搭著薄被。面上的皮膚松弛了下來,手背上泛著黑色的斑點,但是唇角卻泛著一絲淺笑,很是慈祥。命人將鄭老抬進了屋內,三人見他老人家沒有被驚醒,方才安下了心,又叮囑宮侍在一旁候著,以防有什么緊急事務。三人行至殿外,卻都一時無話。風吹楊柳,窸窣之聲徐徐傳來,湖面上水紋蕩漾,浮光躍金。沉默了半晌,還是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