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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好似不想人打擾,不止高姑娘和任夫人不在,連幾位jiejie也只守在外頭?!蹦切P知道得清楚,對邵勁一一回答了。 說話之間,邵勁步伐不慢,已到了琴樓底下,這是一個二層的小高樓,整座建筑都似個敞軒模樣,一樓用以擺放各種古琴,尚還有門戶窗格,二樓則是四面開闊,索性只用幾根柱子支著天頂,再往周圍掛上那紗綢一類的料子,有風來,薄紗徐動,引得整個樓閣都飄飄欲仙仿佛瓊樓玉宇一般。 邵勁和自家小廝來到琴樓之下時,只見徐善然的幾個丫鬟都搬了小杌子坐在門廊之下,點著燈小聲說笑,周圍有點點和燈火相似的光暈浮在空中,也不知是不是那生得特別晚的螢火蟲。 邵勁身旁的小廝是拿著燈探路的,因此邵勁還在挺遠的時候那些坐在廊下的丫頭就看見了。等邵勁走到跟前,她們一一站起行禮,卻并不忙著出聲,果然立時就看見邵勁一擺手,指了指二樓徐善然呆著的地方,示意她們不必驚動對方。 做完“不要說話”這個手勢之后,邵勁又對自己的小廝揮一下手,是示意對方“自個休息去”的意思,跟著不再看那群下人,自己輕輕推開琴樓的門,就悄無聲息往樓上走去了。 那些丫頭小廝看著邵勁的行為,俱都抿唇一笑,復坐回原位,說著自己的話去了。 琴樓是全以木制,建成之后直到現在還兀自散發著松香之氣。 邵勁沿著正中間螺旋的樓梯走道二層,就看見徐善然背對著她坐在琴弦,掩在衣袖下的雙手不時動一動,卻并未有成了曲調的音符出現,只偶爾的一聲“噔噔”聲,似主人正在調弦。 這四面透風的二樓并無多少家具,除了一張琴臺之外,就只在角落擺了張供人歇息的竹子長榻,又因到了夜里,所以有一架鳳凰于飛的銅燈立于琴臺旁邊,將琴臺以及琴臺之前的人一并都照亮了。 邵勁見自己的到來并沒有驚動徐善然,一時也就沒有出聲,只倚在樓梯前靜靜地看著對方的背影。 徐善然的調弦并不是伏在古琴之上的。 她臻首微垂,如緞的頭發盤于腦后,細膩的脖頸便自衣領處透了出來。 她穿著一件天藍色的衣衫,這件衣衫款式簡單,只在領口與袖口滾了一道邊,但剪裁得卻十分好,將徐善然的上半身勾勒得隱隱綽綽,便似霧里看花那樣,叫人一心惦念著想要揭開那層薄薄的似近實遠的面紗。 再看那下裳,卻不如上衣一般樸素,而以玄黑為底,又以彩繡繡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圖案,一眼看去,徐善然便是坐在怒放的花朵正中央,既清且媚。 邵勁獨自站了一會,也不知道是親近之人的身影還是這一直不停吹拂的涼風,他浮躁的內心漸漸安寧下來,接著他走上前去,來到徐善然身邊盤腿坐下,用胳膊支楞著下巴光明正大的欣賞起自己的妻子來。 #我的老婆就是漂亮!# #每天起床都感覺她比昨天更漂亮了!# #這種全世界形容女人漂亮的詞匯往她身上安都毫不突兀的感覺簡直太幸福??!# #果然這才是作為男人的終極の幸福!所謂的我與女神の日常!# 徐善然在人影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意識到邵勁回來了,她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就發現對方心里有些事情。 她出聲問,聲音像清風拂過葉尖:“怎么了?” “沒什么?!鄙蹌耪f,想了想,他又補一句,“我想聽你彈彈琴,來彈一首好嗎?” 徐善然低頭笑了笑:“你想聽什么?” “唔……”作為一個本質上的現代人,邵勁對于音樂的造詣十分普通,并且他過去頗為無法欣賞節奏很慢音色也單調的琴音,所以他說,“就彈個安靜點的就好了?!?/br> “嗯?!毙焐迫粦艘宦?,她已經調完了弦,素手輕輕一撥,叮咚如流水的聲音便自琴身上飄揚而起。 耳邊的婉轉曲音似清風似流水,有急而緩,不變的是始終十分寧靜。 邵勁一直注視著徐善然,他將對方彈琴的姿勢,面孔,乃至每天夜里自己所能撫摸并描摹的身形一一在腦海里繪制而出。他開始閉上了眼睛,樂聲便悠悠地將他送入更寧靜更深遠的位置,他還想著徐善然,對方平日與自己相處的點點滴滴,哪怕只是一回眸的笑顏,他都記得牢牢的。 成親也快一年了。他這樣不期然地想。 從成親之后,從身旁睡了一個人開始,他就再沒有做過哪些亂七八糟的夢。 真好。他用手指點著節拍,無聲地應和徐善然。 ……只要能拉著對方的手,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發生什么,他都不怕,只要知道對方在看著他,只要知道對方在和他面對一切的事情,他就永遠永遠都,不會徘徊,不會害怕。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當徐善然一曲撫完的時候,坐在旁邊的人已經支著腦袋睡著了。 聽我彈琴卻聽得睡著了,豈不是在說我彈得如同催眠一般?徐善然本想推醒對方,但看著睡著了也坐如磐石一般,只那張臉顯得過分年輕的男人一眼,還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聲。 她從琴臺之前站起來,走到邵勁身邊,用手指撩開對方額前一縷掙脫了玉冠的頭發。 對方的眼瞼仿佛顫動了一下,但沒有醒來,沉睡的面容依舊安寧。 徐善然便湊上前去,將吻輕輕地落在對方的眉骨。 這是我這一世所曾遇到的最可愛的人。她想?;蛟S也會是我生生世世,所遇到的最可愛的人。 明德二年九月,天公不作美,已連續一月不落一滴雨,地里莊稼顆粒無收。 明德二年九月底,各地請求朝廷賑災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飛入京師。 明德二年十月初,在朝堂上幾乎吵了大半個月的群臣終于得出結論,戶部的銀子與糧食有數,各地所收到的賑災均在其原先所申請的數額七八成之間,同時皇帝上罪己詔,向上天懺悔自己的不仁德。 明德三年一月,賑災款項早已如數撥下,但層層官吏猶如層層剝皮,真正到達了地頭,那些銀兩與糧食十不存二三。 明德三年一月半,歸德府災情嚴重,難民與官吏發生沖突,撞開官衙后的糧倉,發現里頭堆積得密密麻麻已經發霉的糧食,眾皆嘩然,當日歸德知府被殺,糧倉被哄搶一空,又過數日,附近山頭再添一伙名為“紅日”的亂黨。 明德三年二月初,紅日軍如瘟疫一般感染全國,各地民眾沖撞縣衙事情不時耳聞。 明德三年三月,北部游獵民族趁勢闖過邊界在沿途府縣燒殺搶掠。 自此,席卷全國的動亂真正開始。 明德三年八月,京師。 此時距離邵勁與徐善然離開京師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