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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巧的腳步遠去又走近,他繼續抬頭發呆,沒一會就看見人再出現在自己的視網膜內,同時還有一個杯子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是?”他問。 “先喝口熱茶吧?!毙焐迫徽f,將手中的杯子塞進了邵勁的手里。 邵勁略略感動,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水,腦海中亂糟糟的思緒就像被這口水沖刷一樣暫時都被他給擱淺了,他問對方:“你現在打算?還要在這里呆著嗎?” “不必了,”徐善然說,“我已經讓他們都收拾好東西了,只等雨再小一些就立刻上路?!?/br> 邵勁“唔”了一聲,片刻后說:“我來這邊的時候馬在鎮子外摔了,當時趕得急就沒管……我先走一步,過去看看那個大家伙有沒有事情?!?/br> 徐善然并不虛留:“也好,不過現在雨不像開頭那樣大了,你換一身衣服、帶齊了雨具之后再走吧?!?/br> 坐在窗臺下的人很快就沿著游廊走入后院,而另一個早在廳堂正后邊呆著的人,也隨之走到徐善然身旁。 這個呆在左近的人并不是徐善然的兩個貼身丫頭,而是自那次被救起之后就一直跟著徐善然的高嬋。 她還是一副白紗遮面的打扮,叫人不能透過白紗窺破她的面容與神情,但那雙能直接看見的漆黑眼睛,卻顯得顯得寒光凜凜,如兩柄出鞘見血之后的刀鋒那樣。 邵勁聽了不少徐善然與徐丹瑜的對話,高嬋顯然也聽了不少邵勁與徐善然的對話。 來到徐善然身旁的時候,她目光輕輕一掃,就看見了擱在窗臺上的一只杯子和一個被徐善然拿在手中的花環。 杯子是徐善然給邵勁的,花環卻是邵勁落下來的。 在暴雨之中一路趕著過來,又在窗臺之下聽見了自己從沒有想到過的事情,邵勁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他半路上編好的,準備帶給徐善然安慰對方的東西。 但是看見這個東西的徐善然,卻能很輕易地想象到邵勁編織這個時候的心理。 他那時候或許心急如焚,又或許帶著微笑。 他看見自己上午愿意拿那些草編的東西把玩,所以在騎馬跑過樹林,看見這花藤開得正艷的時候,忽然就想把這個摘下來。 這樣在她聽見來自祖母身體不適這樣的壞消息之后,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能把這個拿出來,送給她,戴到她頭上,安慰她。 徐善然的指腹擦過嫩黃小花柔軟的花瓣。 這一整個花環似乎曾經呆過男性的懷中,被擠得有些扁了;又似乎曾經飽蘸雨水,都有些蔫了。 但褐色的柔韌的枝條,綠色的狹長的葉片,黃色的小巧的花朵,都依舊鮮妍而明媚。 其主人蘊含在這里的心意,也始終如一的真摯。 高嬋的目光有些冷漠,她僅僅瞥了這花環一眼,就很快移開目光:“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讓邵勁聽到這么多東西。這太不安全了?!?/br> 徐善然笑了笑,她總像對待朋友那樣對待高嬋,也像對待過去的自己那樣對待高嬋:“因為我答應過他,他有多認真,我就有多認真,而且……” “而且?” “我并不擔心他會傷害我。一個不會傷害我的人,當然值得我付出更多的真實和信任?!?/br> 大雨變成了小雨,小雨也漸漸收了,最后只剩下積蓄在葉子上的無根水,不時叫單薄的葉片承受不住,從而自樹梢砸落到地面。 邵勁回到他那匹馬摔倒的地方的時候,摔倒了的馬還沒有跑走,而是跪坐在一處的樹蔭之下,直著脖頸看前方的道路。 當終于看到邵勁的時候,它打了個響亮的鼻音,兩只前蹄由跪著改為站起,昂首挺胸得像是在和邵勁打招呼一樣。 邵勁也和這匹馬打了聲招呼。 他很快來到馬的身旁,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背脊與脖頸,又取下一旁背囊里的馬梳和玉米喂對方。 這頭姜黃色的馬又噴出一道鼻息,跟著垂頭就邵勁的手啃食玉米。 邵勁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馬背,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他手底下的馬已經停止了咀嚼的動作,只跪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他。 邵勁也坐在地上和這匹馬對視。 人看著馬,馬看著人。 然后馬湊上前來,用自己的大腦袋蹭邵勁的腦袋,用guntang的舌頭去舔邵勁的面孔。 邵勁被結結實實地又蹭又舔了好幾下。 他清楚自己坐騎想要安慰自己的意思。 但是在荒郊野嶺里被一匹馬安慰……真的更凄涼了QwQ 日升日落,月明月稀。 當徐善然與徐丹瑜的隊伍日夜兼程回到京師湛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上午時分了。 他們一下馬車就被神情嚴肅的仆婦一路請到老夫人的院子外,家里的人基本都在這里,徐佩東最先看見兩個孩子出現,他本身的臉色頗為沉重,看見孩子們的時候卻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放松,他說:“你們回來了,先進去看看祖母吧?!?/br> 話音還才落下,旁邊就直傳來一道聲音:“丹瑜等會,善姐兒先進去?!?/br> 幾人齊齊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老國公背著手從院子中走出。 徐佩東上前問:“父親,母親的身體……” “剛醒?!崩蠂唵握f完后就催徐善然,“你快些進去,在你祖母清醒的時候見上她一面?!?/br> “是,祖父?!边@個時候徐善然也顧不得太多了,答應一聲之后就匆匆跟著婢女往里頭走。 一路來到那間徐善然十分熟悉的上房,徐善然剛一轉進室內,就見祖母躺在床幔之中,朱嬤嬤正在一旁服侍。 她走上前去看幾日沒見的祖母。 只見躺在被褥中的老人似乎在一夕之間變得矮小瘦弱,空蕩蕩的衣衫與厚厚的被子都將她遮得沒有形狀了,她的臉色蠟黃,皮膚上面布滿了老人斑,皮裹著經絡,黏在骨頭上,一樣樣都叫人看得分明。 徐善然慢慢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她的臉色先只是微沉,過了一會之后,才慢慢有哀戚浮現出來,可是這樣的哀戚也并不長久,不過數息的功夫,又被主人自己遮掩過去了,于是最后,她的臉上也只有一派往常的溫婉寧靜。 只是徐善然明白。 死過一次的人當然明白,一個人要死的時候,究竟是什么模樣。 躺在床上的老婦人也未必不明白這一點。 她此刻雖然醒著,但精神顯然不太好,睜開眼睛靜了好一會后,才瞇著眼睛問:“是善姐兒過來了?” “祖母,是我?!毙焐迫晃罩先说氖州p聲說,“祖母現在感覺怎么樣?” “感覺沒有幾日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一閉眼就去了?!崩戏蛉朔次招焐迫坏氖?,她的手很冰冷,也很沒有力氣,正如她自己所說的,恐怕沒有幾日了。 徐善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