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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殿前司精兵進來,面無表情地將毛鋒的尸體迅速抬了出去,又有兩人迅速將地面清理干凈,眾將這才驚覺他們所提水桶所拿干布是早就準備好的。敢情陳太初原來早有殺雞儆猴的安排。殿中頓時一片寂靜,再無人出聲。 韓忠良在兩廣軍中也算頗有名氣,勇武過人,能開一石七斗弓,剿匪立下累累戰功,但脾氣耿直不善奉迎,有功勞不被上司呈進兵部,都是空的,入伍十幾年一直被壓在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今日竟連跳七級,成了正四品下的壯武將軍,人人眼皮跟著直跳,心中有鬼的趕緊仔細看他身后,有無自己營中的耿直哥。 跟著幾十個軍士抬著十幾個箱子進來,只看箱子的樣式,不等指認,有三四個將領已跪倒認罪,愿上繳贓款贓物。 *** 蘇瞻和趙昪離開汴京,第二天官道上已遇到第一批遣散回鄉的老兵。 見他們人人面帶喜色,蘇瞻召了十多人前去詢問,皆言朝廷不僅發放了昔日被克扣的餉銀,連少吃的米糧鹽菜都一一折算成銀錢,原本遣散所得的三十貫已夠一家老小三年里生活無憂,加上這筆銀錢,五年都不用擔心天災了,還不用再擔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回家含飴弄孫享點晚福。 十人里倒有七八說著說著就朝洛陽方向跪拜下去,三呼吾皇萬歲。 蘇瞻粗略一估算,心里憂愁更甚,軍中變法,早在趙栩去中京前就已經和他們商議過諸法,但在大戰初平時便這般大刀闊斧,定然會引起軍中反彈,甚至日后的陽奉陰違,天高皇帝遠,就算是二府的敕令,出了京畿路也未必能如臂使指,更何況此變法簡直是將軍中的小金庫一掃而空,各地駐軍和官場明面上相敬如賓,可大多數暗中往來,有利同享,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陛下所為,太過急進了?!壁w昪在驛站夜宿時拎著酒壇子搖頭道。 “少年意氣,揮斥方遒?!碧K瞻接過酒壇給自己也滿上了一海碗,嘆道:“有時我覺得自己真的老了,這次洛陽事一了,我便請辭歸鄉,陪著九娘,種些花草樹木,侍奉母親,教導幼女,倒也逍遙自在?!?/br> 趙昪一愣:“和重萬萬不可。陛下此番宣你我前往洛陽整頓,跟著必然是你十幾年來都想著的變法大計,你怎能離開?沒有你主持,張子厚行事只怕欲速則不達——” 蘇瞻端起海碗一仰脖子飲盡,苦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張子厚才合陛下行事之風。我素求平穩,必無用武之地。倒是你身為文臣有武將直來直往的脾氣,留在二府,日后還能再進一步?!?/br> 趙昪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給他加滿酒,低聲道:“你是心灰意冷了?” 蘇瞻垂眸,驛站燈光昏黃,燈油的煙氣有些嗆人,十一月剛剛過了立冬,屋子里并無寒氣,但他心里早已入了寒冬。澄黃的酒水還在微微晃動,若他一直不動,遲早都會平靜下來。 蘇瞻慢慢搖了搖頭:“我年少時也意氣風發,想著做出一番事業來,若能讓天下百姓少受些苦,便死而無憾??蛇@二十多年來,幾上幾下,膽子越來越小。官家胸有丘壑,決斷狠準,但必會借變法大肆削弱二府的權力,日后這天下不再是趙氏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而會成為皇帝一個人的天下?!?/br> 趙昪大驚:“這可是祖宗之法,如何改得?若由得皇帝專權,豈不退回到秦漢之時?和重你會不會多慮了?我看陛下還是很聽得進朝臣的話的——” “那是陛下要他們開口說的。你還不明白么?祖宗之法一旦打破,皇帝睿智,天下之福,若是皇帝昏庸呢?天下之禍。唐玄宗雖有開元盛世,又何來的安史之亂?隋文帝節儉勤政,到了煬帝手中呢?以史為鑒,可知制度之重要,豈可將天下系于一人之身?奈何——唉?!?/br> 那原本已逐漸要平如鏡的酒水再次劇烈晃動起來,蘇瞻飲下烈酒,看向沉默不語的趙昪,笑道:“也許是我杞人憂天了,鄧宛和你的話,陛下很是留意?!?/br> 驛站的打更人慢悠悠地打起更來,跟著打了兩三個哈欠。那正院里的貴人們精神頭倒好,又傳了兩壇酒進去。 新月如鉤,薄霧叢生,寒露如水。氣冷疑秋晚,聲微覺夜闌。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末兩句來自唐代詩人戴察的詩。 2、蘇瞻這個角色,始終不是那么單面化的。生活里許多這樣的“成功人士”。就政治方面看,他屬于保守中求變化的類型。 3、大概還有三四章就完結。大家想看誰的番外留言告訴我哦。太初的會放到105章去。大概七八千字。 第354章 第三百五十四章 蘇瞻和趙昪快馬加鞭, 第三日抵達洛陽時, 日頭已漸沉。洛陽城外營帳連綿數十里,旌旗招展, cao練完畢的弓箭手們背著沉重的箭袋歸營, 人人精神抖擻士氣飽滿。 趙昪見戰后將士們這般模樣,更佩服皇帝的治軍之道,但想到蘇瞻之言,內心更是糾結。 城門口早有洛陽官員在等著, 蘇瞻沒想到當先的人會是孟存,近半年未見, 孟存看起來清減了不少。京中火-藥庫爆炸、城防泄露案,張子厚親自主審, 雷聲大雨點小, 眼看著要不了了之。雖然不少線索指向孟存,然而既無認證也無物證, 出面的人都已消失不見。人人心中有數, 卻礙著未來皇后和孟家的面子也不好窮追猛打。御史臺和審察院上過四五次諫言, 都被壓在了二府不曾擴散開來。張子厚對孟妧那般忠心耿耿,勢必存心不愿為了打老鼠砸了玉瓶的事。 蘇瞻面容溫和, 不親不疏地同孟存見了禮。孟存的事, 還得看皇帝心里怎么想。 眾人一路策馬, 前往宮城拜見趙栩。入了宮,到了下馬的儀門處,自有小黃門和皇城司的上來接應。眾人整了整衣冠, 往太極殿而行。 “張氏在獄中堅持要見和重你?!泵洗婺坎恍币?,走在蘇瞻身邊輕聲道。 蘇瞻寬袖帶風,一樣目不斜視,淡然道:“她身負重罪,奈何總歸是我的外甥女,稍后便會向陛下求恩旨探監?!?/br> 孟存唇角苦笑:“令甥女如今最恨的是我?!?/br> 蘇瞻早得到了消息,是孟存勸說蕊珠偷盜虎符,得了虎符開了城門后,和岐王入宮請趙棣退位歸降,正好撞見了她絞殺趙棣。 他的眉頭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