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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款款,她總能一眼看穿他。 門外的阮玉郎側頭看了看門內,按捺不住胸中的濁氣,就算趙栩失了判斷的水準,把她帶出了門,他也有把握在她中箭前護住她。這一天,她在他手里,她在生死間來回晃悠了多少回,竟然一點也不知道感恩,還對著小情郎這么情意綿綿。 阮玉郎一甩寬袖,走下臺階,走了幾步,又回頭坐到西窗廊下的美人靠上,側耳聽里頭兩人說話。聽了幾句,他喚人送了紫竹簫過來,起身看看一院金暉,將簫湊到唇邊。 簫聲沉沉低起,嗚咽著如泣如訴。 高似聽里面趙栩開始說午后陳家門口的事,便雙臂交叉,靠在門外的廊柱下,看著西廊下的阮玉郎,夕陽西下,在他身上灑潑落暉,一院子的白色細石似金砂般泛著光。 高似看著院墻后頭裊裊炊煙升起,風中有柴火燃燒的味道。不知為何,他想起自己兒時的過往,說不盡的委屈憤怒,受不完的羞辱折磨。他睡在馬廄里,后來睡到仆人房里,跟奴隸一樣被使喚被鞭打,看著生母從貴女淪為女奴,經常被那個生了他的男人叫到宴席前炫耀,甚至被送到那些客人的房中。他沒有見過她哭,她赤著腳披著近乎透明的軟紗,昂著頭從外院回到后面。 他的第一張弓,是她陪的一個蕭家男子經不住她求,隨手送給了她。當時她說,阿似,你將來要殺死這家中所有的男子,殺死這些耶律的,姓蕭的狗東西。他拼命點頭。 還有我。她笑著說的。 他拼命搖頭,她眼中卻只有熊熊烈火。 阮玉郎比他可憐,他生母不要他??伤麄兯氲膮s一樣。他要摧毀契丹,不是因為他生父的家族,而是因為他答應了母親。若不是契丹先起戰事,他母親不會遭難,若不是耶律一族糜爛無恥,他母子二人不會那么慘。 而他自己,竟然也讓陳素母子三人苦了那么多年,他顧忌太多,所以后悔也多。 *** “你殺了趙檀?”九娘聽趙栩說了大雨中的變故,嚇了一跳。 趙栩淡然道:“他和趙瓔珞勾結阮玉郎,田洗獻秦州,陷害元初,死一百次也不夠?!?/br> 九娘比了個五字:“今夜你要是回宮,會不會因此——?太皇太后雖說不喜趙檀,卻更加不喜歡你,只怕會借題發揮?!?nbsp;想到一生板正,卻因一己之恨越來越不可理喻的太皇太后,九娘擔心阮玉郎會把趙栩送到趙棣他們手上,趙棣必定會趁機慫恿太皇太后借此拿下趙栩,借此奪位。 趙栩點頭道:“該交待的都已經交待了。有高似在,”他伸手在旁邊的茶盞中點了點,在案幾上寫了個“定”字:“有他在,我應該不難脫身?!?/br> 九娘思忖了片刻,吃不準趙栩在宮中準備了些什么,也沾水在桌上寫了個“十五”,輕聲道:“小心腹背受敵?!彼聹y了阮玉郎種種手段,除了趙棣,趙梣那邊也不能大意。殺人對阮玉郎而言,只是搬開擋路之物,毫無顧忌。 趙栩點頭道:“好?!彼睦镌俪林?,也暫時把一切拋開了,想著自己和阿妧心意相通,她那么為自己著想,說不出的歡喜。 簫聲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幾個回旋后悄然而止。 阮玉郎看向高似:“曲有終,人要散,兩刻鐘已至?!?/br> 聽到敲門的聲音,趙栩看著九娘,輕聲道:“阿妧?!?/br> 九娘輕輕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 “阿妧?” 九娘用力點頭道:“嗯!我在?!?/br> “阿妧!”趙栩笑道:“我就是多喊幾聲,你不用理我?!闭f完又連著輕喊了好幾聲阿妧。 見九娘淚眼迷離,趙栩探身拈起一顆櫻桃:“差點忘了,阮玉郎給你遞櫻桃,你需也吃了我這顆?!?/br> 九娘含了櫻桃,靠近他,指了指自己鼓起來的一邊臉頰。 趙栩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戳了戳,想起小時候的胖冬瓜大概只被他擰過臉上肥嘟嘟的嫩rou,他忍不住伸臂輕輕抱了抱九娘。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還有高似的一聲咳嗽。 “有件事我不懂,明明你就在我面前,我還是會想你,比看不見的時候想得還厲害?!壁w栩放開九娘,微笑著問:“你可明白?” 九娘仰頭看著他:“我不明白?!?/br> “不明白也不要緊,”趙栩臉一紅:“你見不著我的時候,就想上我片刻好了。哪怕是壞事情,頭一回見你那次,踢過你綁過你那種也行——” “我雖然不明白,”九娘含著淚笑道:“可也會常常想到你,想不起壞的,只想得到你的好。再怎么騙自己,再怎么想忘記,還是會想起?!?/br> 趙栩只覺得全身傷處一點都不疼了。兩人就這么對視著,相顧無言,一個帶著笑,一個含著淚。 門開處,阮玉郎冷聲道:“走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更忙,先請假斷更。 有更是驚喜,無更莫失望。周一正常。謝謝。 第218章 大理寺設在宮內掖庭的詔獄, 專審宮內不便為人所知的案子。夕陽已落, 半邊天上的晚霞燒得如火如荼, 遠處殿閣的琉璃瓦流光飛舞, 煞是好看, 可惜沒人有心思看風景。八個內侍搬了四盆冰送進窄小的公堂的角落里安置好, 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里頭擠滿了人, 個個公服都濕了又干, 干了又濕。有面紅耳赤的, 有滿面油光的,有驚疑不定的,也有心懷叵測的, 都看著右側上首那個子不高, 面目俊秀,神情陰鷙的男子,被張子厚眼風掃過的人,背上又出一層冷汗。 七歲的趙梣小臉緋紅,轉頭吩咐打扇的內侍:“用力, 扇快些?!?/br> 簾子后頭的向太后用帕子在額頭上印了印汗:“好了,我和官家的話就撂在這里, 官家還未用膳, 該回福寧殿去了。諸位相公們和皇叔翁、皇叔們, 聽聽張理少的意思,你們集議著定論,再呈上來看吧?!?/br> 宗正寺卿和少卿今日午后突然被向太后、定王、二府定罪, 如今在屋里的是從西京、南京趕來的四位老親王。這幾位坐在椅中不停擦汗,看著依然悠哉的定王,心中連連叫苦不迭。幫著審宗正寺的官員和宗室,他們責無旁貸,可忽然被拖來摻和燕王殺魯王一事,是個什么鬼?!眼看又要變天了,他們能做的就是嗯嗯啊啊哦哦而已。誰對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