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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很快就被濕衣的寒氣浸透,但那片刻的暖意到底讓人舒服了許多。 聞芊像是才從恍惚里走出來,捏著他的長袍輕聲道:“楊大人……” 楊晉垂眸往火中添柴,“嗯?” “我妝花了?!彼裁匆矝]有提,仿佛先前的一切失態盡數不存在,閉眼再一睜,她仍舊是那個睥睨天下的聞芊。 她不說,楊晉也不問。 “我妝花了?!甭勡分貜土艘槐?,語氣帶著幾分疲憊和倦意,摟著衣襟坐起身,用手揉了揉臉頰,淡笑道,“都不好看了?!?/br> 在水里游了一遭,面上的妝容早已洗去,鉛華盡褪之后,是一張干干凈凈的臉,未經任何裝飾與雕琢。 楊晉不知該怎樣接口,若是夸她好看未免輕佻,可若是說此處無人不必計較,似乎又顯得太過不近人情…… 思慮之際,聞芊已抱起膝蓋,沐浴在月光下的面容水珠猶在,左臉上被劃破的傷早已凝固,殷紅的血跡微微凸起。 他瞧了一陣,終忍不住探出手,在她傷處輕撫了下。 聞芊不在意地跟著他指腹一同摸了摸,“會留疤么?” 畢竟干她這一行的,臉是頭等重要的東西。 “不礙事,錦衣衛的傷藥好,只要忌口,應該不會留痕跡?!?/br> 她聞言哦了聲,聽不出是個什么情緒,將下巴擱在手臂上,視線低垂著瞧火光。 看得出她此刻心情不佳,但楊晉又想不出該用甚么話來寬慰,躑躅許久,才在懷中取出兩個水漬未干的金花瑪瑙小盒。 遞過來的時候,聞芊瞬間就認出來這是她的脂粉盒子,不禁怔了怔。 楊晉摸摸鼻尖,開口解釋道:“方才在水里偶然看到了,所以就順手收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本能的覺得,或許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會讓她心情好轉一些。 在短暫的驚訝后,淺淡的笑意緩緩染上眉眼,聞芊接下那兩個胭脂盒,輕聲調侃:“楊大人,這可一點都不像你……是對我有什么企圖嗎?” 大概是她的語氣比起平時來有些綿軟無力,他亦失了周旋的心思,只無奈地一笑:“隨你怎么想?!?/br> “可惜沒有銅鏡,不過也湊合了……” 聞芊把盒子打開,但脂粉沾了水,已全部凝成了一團,楊晉見狀,眸色一暗,似乎有些遺憾,又有些失落。 察覺到他的表情,聞芊不以為意地笑笑:“不礙事,胭脂本就是要化了水才用的,正好省了我不少功夫,大不了用一次便扔了?!?/br> “是么?”對此,他并不了解,聽她這般說來,心中頓覺寬慰,“那就好?!?/br> 聞芊用尾指蘸了口脂,憑著感覺往唇上抹。 淺淺的桃花色在唇瓣上鋪開,嬌艷欲滴,飽滿而豐盈,整個人立時便明艷了許多。 她上下抿了一抿,雙唇間即刻有微微的濕意,在月華點綴下,仿佛灑了層銀粉。 毫無疑問,聞芊的確是楊晉所見過的女子中生得最為美艷的那一個。 他自小對美色并無太深的欲望,若在平日,大概也只是認為好看,但不會有過別的想法。 或許今夜的月色太溫軟,竟讓他心境起了些變化。 他看著聞芊拿起帕子擦去脖頸與手上的水,動作間,披在肩頭的長衫滑在腰際。 她今日本就穿得少,輕薄的紗制衣裙緊貼在肌膚上,勾勒出玲瓏精致的曲線來,越發顯得身姿豐腴,小巧的下巴上有一滴水珠正順鎖骨滑落,沿著那抹溝壑消無聲息的墜入其中。 這一看之下,竟感覺血脈賁張,心跳如鼓。 耳畔的呼吸聲不自覺地凌亂而急促,陌生得令他訝然,楊晉方才發現不妥,忙別開視線,暗惱自己的輕狂舉動。 轉眼,聞芊已上好了妝,簡單擦了擦手。自不知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楊晉會有如此曲折的心路。 由于兩人都是一身濕,沒法把衣裳換下,只好將就穿著,倘若不幸染了風寒,也不過是回去結結實實躺幾日罷了。 “對了,那幅畫呢?”她問。 “在這兒?!睏顣x把放在身后的錦盒給她。 盒子已經打濕,聞芊解開繩結,里面油布包裹著的畫卷倒未完全被毀,她就著火光,一點點展開。 右下角畫有花木的地方被滲入的水化開了一團淺淺的墨色,聞芊抬手摩挲,指甲上緋紅的蔻丹已然剝落。 “這畫能送我么?” “你拿去吧?!彼雎?,“橫豎我留著也無用,你……有個紀念也好?!?/br> 聞芊凝眸而笑,眉宇間卻不是以往風情萬種,倒像是草木初生時的春暖花開。 “那我就收下了?!?/br> 她卷好了畫,依舊用油布包住。等收拾完這一切,卻發現胸前的秀發還在滴水,她抬手擰了擰,再往腦袋上摸去,釵環歪斜,發髻披散,可想而知,自己現在的裝扮大概不會美到哪兒去。 聞芊自嘲著笑出聲:“真是夠狼狽的啊?!彼鴹顣x的外袍,干脆噗通往地上一趟,縮在火邊不動彈了。 靜躺了片刻,轉眼去瞧楊晉,見他發髻雖濕,但并不顯凌亂,她有些不甘心道:“楊大人,就我一個人這么狼狽,一點也不公平?!?/br> 后者斜眼瞥了瞥她,理著火堆,慢吞吞道:“我又不上妝……” “你要不,也說點你狼狽的經歷,讓我開心一下?” “……”他無奈,“為何要我說?!?/br> “因為?!甭勡泛鋈坏偷偷?,“我現在……很難過呀?!?/br> 楊晉手上一頓,抿唇沉默了很久,一直都沒有說話。 就在聞芊正打算閉眼休息時,頭頂忽聽到他清朗的嗓音。 “小時候,我很愛吃甜食,有一回,牙壞了,疼得很厲害,可又不敢讓父親知道,于是便和大哥商量,決定悄悄把牙拔掉?!?/br> 她來了精神,饒有興致地靜等下文。 “我們準備還是用系繩法,跑到馬廄去牽了匹馬來。 “那時我還小,不會騎,大哥倒是學過,但是技術尚未成熟。當時情況緊急,也顧不了那么多,就讓大哥牽著繩索,縱馬疾馳?!彼麚u頭輕嘆,“說來,我大哥在這方面上實在是不怎么樣……” 聞芊好奇地問:“是馬不動?” “不是被動,是不肯跑,馬兒往前走了兩步?!睏顣x眸中無奈,“可繩子一端還綁在我牙上,我只能也跟著他們一塊兒走起來?!?/br> 腦中那幅畫面立時浮現,她笑出聲,“這么傻!” 楊晉澀然笑笑:“是真的很疼啊?!?/br> “那后來呢?”聞芊仰頭看他,“你哥騎動馬了嗎?” 他笑著說騎動了,“而且牙也拔了,只不過……” “只不過?” 楊晉抬手在唇邊掩了掩,輕咳:“只不過,我臨時害怕,最后把繩子系在了……呃……小廝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