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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不是她的人,楊晉為了謹慎起見,并不打算用樂坊的其他歌伎,這一個估計是臨陣磨槍,只負責替聞芊抱箏,裝裝樣子。 唐石算是江浙一帶第二大的官了,第一大是馮督師,不過人現下還在湖廣鎮壓農民軍,暫時沒那個閑工夫過來湊熱鬧。所以廣陵城內,唐總督一家獨大,這府邸自然也是建得氣勢恢宏。 門前接引的是唐老太爺的二兒子,并府中管事,一個負責寒暄,一個負責收拜帖。 楊晉二人特地提前了半個時辰,可沒想到賓客早已絡繹不絕。 看樣子,唐總督的人緣倒是不錯。 “彭巡撫,大半年未見了,這么賞臉……來來來,里邊兒請?!?/br> 唐二爺剛笑盈盈地送走一個,迎面就對上了楊晉。頭回碰上,面生得很,但見這位氣度非凡,便知不是普通人。 旁邊的管事收了拜帖,暗暗給他遞眼色。 唐二爺當下恍然似的長長哦了聲,堆起笑顏,“段公子?失敬失敬,唐某久聞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br> 楊晉笑了笑,回禮說:“唐先生客氣了?!?/br> “哪里的話,您的詩我讀過好幾首,那一句‘流鶯忽作……’”約摸是沒想起來后半截,呵呵兩聲敷衍過去,“簡直文采斐然,令人神往?!?/br> “唐先生過獎,令尊與令兄才是博學多才,國之棟梁,晚輩尚無功名在身,著實受不起?!?/br> “誒,以段公子之才金榜題名指日可待?!碧贫斀o他讓路,“這里走,當心腳下……待會兒我再好好的敬您一杯?!?/br> 對面的人很謙遜,眉眼溫和地客套了幾句,從他身側而過進了宅院。 唐二爺目送這位段玉走遠,剛轉頭時,一股微甜的香風若有似無地飄過,他驀地回眸,等看見前面那個窈窕纖細的背影時,忽然一怔,帶了幾分詫異地與管事對視。 心中狐疑:這一位怎么會和段公子走在一起? 從正門到前廳還得穿過一座小石橋,橋下是碧波蕩漾的河池,聞芊在路上揶揄道:“文采斐然的段公子,您會作詩么?” 楊晉一面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周,一面答得坦坦蕩蕩:“不會?!?/br> 她奇道:“不會你方才還應承?真不怕他酒宴上讓你‘詩興大發’來一兩句?” “這種場面話聽聽就是了?!睏顣x的目光自沿途的景物上一寸寸打量過去,“匆匆一瞥,他連我什么相貌都記不住,還別說酒宴上人多嘴雜,顧不顧得了都是個問題?!?/br> 聞芊盯著他笑,哎喲了一聲,“楊大人應付這種事很得心應手嘛,平時沒少赴宴吃酒吧?” 他終于警告般的壓低嗓音:“別亂稱呼?!?/br> “知道啦?!彼蛔忠活D,“段公子?!?/br> 因為來得不算早,會客廳中已坐了不少前來賀壽的人,唐石就站在廳內最顯眼的位置,和他的長隨一起滿面笑容地將來者的賀禮收下,然后說幾句“您真是太客氣了”、“這般貴重如何使得”,意思意思推脫一陣,照收不誤。 這人不高,也不矮,年紀得往三十五以上數,文質彬彬,頗有些讀書人的儒雅,但從他眼里的神色能看出,此人也深諳官場之道。 唐老太爺坐在一旁,七十歲的高齡讓他瞧著很是干癟瘦弱,還不到深秋已裹上了厚厚的大氅,但由于是自己的壽辰,不免紅光滿面,咧著一口沒牙的嘴,笑得甚是喜悅。 出于本能,楊晉多看了他幾眼。 “唐大人?!彼砸皇┒Y,“晚生段玉,攜銀點翠壽星龜鶴壺一套,祝老太爺富足年康,福壽遐昌?!?/br> 說著,微微側身,跟在后面的隨從忙恭敬地把錦盒捧上來,楊晉單手拖了,朝唐石含笑點頭。 “原來是段公子?!?/br> 果然,段玉和楊晉本人,他都未見過,加上今日來客眾多,唐石并未起疑,立馬同他二弟一樣開始相見恨晚地寒暄起來。 “我和柳大人同是承明九年的進士,他雖長我十歲,卻從未擺過架子,想當初我們徹夜飲酒,提筆作詩,好不快活啊。 “只可惜這些年來各奔東西,一直未能好好聚一聚,難得他還惦記著家父?!碧剖牧伺臈顣x的肩,“等回蘇州,記得代我向你爹爹問好?!?/br> 他不著痕跡地避了些許距離,笑容依舊:“一定的?!?/br> 一個小小的知府,還是十多年前的交情,唐石很顯然沒把楊晉放在心上,正準備讓其落座等下一位時,視線不經意看見他身后之人,登時愣了愣。 “聞姑娘?你……也來了?” 逆著光,聞芊緩緩抬起頭,蒙在光影里的臉不甚清晰,她似乎淺笑了一下。 唐石這句話里滿是意外,楊晉并未放過他的反應,適時開口,盡量讓語氣顯得輕佻:“原來大人也愛聽曲兒么?聞姑娘的歌舞的確是世間少有,晚生初到廣陵時,有幸一睹風采,輾轉反側難以忘懷,便想著今天這般良辰美景,若能讓大人也欣賞如此舞樂,豈不錦上添花?!?/br> 唐石怔了一瞬才回過神看向楊晉,敷衍地頷首:“呃,是,是,有勞段公子費心……” * 隨著客人越來越多,唐石愈發忙不過來了,連門口幫忙的唐二爺都給叫了回來。 楊晉因“輩分低微”備受冷漠,坐在角落里清清靜靜的吃茶。 挑段玉下手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他需要一個不被人關注的身份好見機行事。 聞芊就坐在他旁邊,瞧著廳中各種推杯換盞的高官富商,以杯掩嘴,湊過去問道:“唐老太爺壽宴,來者必然眾多,唐石既偷偷藏了人,又怕被你們錦衣衛查到把柄,為何不取消宴席?” 楊晉低低道:“若真的取消才是坐實了他有鬼,唐石不會這么做?!?/br> 她若有所思,“那你說,這劉文遠會被唐石藏在什么地方?” “他肯照常辦壽宴,自然是有備而來?!贝鬼嫴柚H,楊晉的雙目從在場的每個人中掃過去,“這里的所有地方,都有可能是劉文遠的藏身之所;所有人,也都有可能是劉文遠?!?/br> 所謂大隱隱于世,最危險之處也是最安全的所在。 聞芊顰眉:“易容術?” “世上根本沒有可以把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技藝?!彼?,“頂多只是喬裝改扮而已。這些來客、家丁、小廝、甚至是唐家的人,你我又了解多少?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也不一定為虛,單憑畫像是不足以認識一個人的?!?/br> 乍然聽他這般講,聞芊頓時覺得周圍危機四伏,連上茶水的丫鬟跟著也不對勁起來。 此時拜壽的賓客們大多聚在斜上方的桌前,挨挨擠擠,七嘴八舌的很是熱鬧,仔細聽時,奉承話還不少。不為別的,在那兒坐著一位挺重要的人物——楊閣老的二公子楊晉。 “這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