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無來由的，穆其風只能感到脊背爬上的絲絲涼意。

“不都說畢業后有那什么分手魔咒么?！鳖伇蜻曛?，“不過我呢就是不信這邪?！遍L長吸了口氣，他攥了攥拳，“是個男人就得對女人負責不是么?！?/br>
穆其風表情干硬，用勺子心不在焉地攪著咖啡。

他掩飾地側開眼瞄了眼窗外，聲線沒起伏地開口：“對?！?/br>
“所以我想好了?！鳖伇虺谅?，臉色鄭重，“在我們正式離開X城前，跟她求婚?！?/br>
穆其風捏著勺子的手指生硬一頓。

視線定格在已經完全沒了暖意的咖啡面上，他繃緊后槽牙。

“你覺得怎么樣？”捏了捏鼻梁，顏彬一本正經地盯著穆其風，“這會兒跟她求婚，應該不算太早吧？”

“……”穆其風盯著咖啡沒回應。

“其風？”顏彬以為是自己的提議實在太出格，又有些不自在地補充了兩句，“呃，應該也不算太唐突吧，現在不是不少情侶畢業就裸婚的么?！?/br>
沉默了好一會兒，穆其風才緩緩抬頭。

唇角掛著一抹辨不清情緒的淡笑，他盯著顏彬，聳肩：“你愛她，對么?！?/br>
“當然?！鳖伇驀@笑，鄭重點了點頭。

“……那真好?！?/br>
“對吧，你也覺得不錯吧?！?/br>
“如果你覺得你們之間已經到那個地步，求婚也沒什么不可以?！蹦缕滹L點頭，不知道怎么就蹦出這一句。

“我就說么?！鄙焓痔竭^去拍了拍穆其風肩膀，顏彬感慨著笑，“還是你了解我?！秉c頭，他真摯，“謝了?！?/br>
“謝什么？”

“謝你愿意支持我?！鳖伇蜷L長吸了口氣，雙手交握，“那——下面我就該盤算在什么地兒跟她求婚了?！毙Φ煤喜粩n嘴，他瞇起眼，“哦，對了其風，到時候我們婚禮的時候，你來當我伴郎如何？”

“……”

“嗯？怎么樣？”見對方沒回應，顏彬一臉期待，“放心，回頭你結婚的時候我也當你伴郎?！?/br>
笑了笑，穆其風點頭：“好?！?/br>
接下來的將近半小時，顏彬都在盤算著該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以什么樣的方式給鄒敏驚喜。

穆其風只是時不時點個頭順便陪個笑。

好不容易撐到40分鐘后對方被鄒敏一個電話叫走，穆其風才得以一個人空下來。

之前因為硬生生裝出的笑容，面部肌rou已經有些僵硬。

顏彬走后，他立刻垮下了臉。

以前聽顏彬談對方和女友間的事情，他從來都以“沒事，那小子開心就好”這種借口來屏蔽心下的苦澀感。

但今天，對方那句“我想跟她求婚”一出口，穆其風便發現，之前那些自我安慰的暗示語已然完全不頂用。

以前“干脆默默無聞在他身邊做個守護者”的想法立刻分崩離析。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顏彬和鄒敏兩人笑靨滿盈走上紅毯的幸福樣子。

仿佛這9年來暗戀忍耐的苦澀情緒全部爆發，穆其風神思恍惚地出了咖啡廳。

面無表情地在大街上溜達，他雙手插著兜，任迎面而來的冷風割裂所有理智。

就那么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他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掏出查看信息，他意識到是顏彬發出的晚上唱k邀請。

想象著對方此刻被愛情沖昏頭腦的樣子，心情又差了一層。

直接停下腳步，穆其風獨自一人站在街角。

望著周圍行色匆匆的路人，他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顏彬結婚后，自己便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資格再喜歡對方。

這9年來的暗戀，已然算是泡影。

沒錯，屁都不是。

單手覆上面頰，穆其風閉眼。

cao。

是特么有多扯。

突然很想抽煙，喝酒，打架，找個人干一炮。

**

下午，系里破天荒來人查集體衛生。

楊碩著急忙慌地給穆其風發了短信，卻一直沒音訊。

晚飯時間，他瞅了眼手機——

穆其風還是沒回短信。

調出通訊錄，他迅速撥出對方號碼。

但等了半天聽筒里全是忙音。

焦躁地一直挨到快午夜對方也沒回宿舍，楊碩終于有些耐不住。

跟查寢的人謊報了人數，楊碩偷摸著溜出去開始在校園里穆其風常去的地方尋找對方。

想著對方很可能壓根不在校園，而自己跑出來盲目尋找不僅可能無功而返還可能等下連宿舍都回不去，楊碩便禁不住暗罵。

轉了大半圈也沒定位對方，正當楊碩有種窮途末路感時，他突然想到對方里提到的主人公常去發泄的地方。

抱著試一試的心情，楊碩偷摸著溜出校園，跑到離主校區不遠的一處公共籃球場。

碩大的籃球場披著夜色。

只有不是很鮮明的慘淡白光籠罩著其中一個球場。

深夜里，一處十分清脆的籃球砸地聲叩擊著耳畔。

楊碩定了定神，調整著完全混亂的鼻息，慢慢停下腳步向籃球聲音方向踱去。

片刻后，他注意到一個修長身影正動作敏捷地沖刺灌籃。

就那么站在籃球場邊觀望了一會兒，楊碩已經完全明白過來那個身影是誰。

無言地看了會兒對方，他一邊開口喚著“喂，其風”一邊向對方邁。

但走了兩步，突然注意到場邊一個角落里躺著好幾瓶易拉罐，楊碩瞇著眼停下腳步。

用腳撞了撞幾罐易拉罐發出不和諧的呲啦聲，他轉頭望向不遠處那個儼然要把籃筐拍碎的男人，沉聲叫了一句：“喂，穆其風?！?/br>
沒什么回應，黑影披著夜色爽然運著球。

楊碩哧。

十幾秒后，他沖上球場攔在穆其風面前想截下對方球。

但穆其風一個瀟灑交叉步，敏捷轉身便閃過了楊碩。

近距離接觸讓楊碩一瞬便嗅到對方身上的酒氣，他表情頓時一凜。

“穆其風！”

在對方跳起灌籃時，楊碩直接撞上對方腰，把那個男人重重搡向一邊。

背脊蹭上地面的瞬間，穆其風壓抑地自嗓間擠出一聲粗重抽吸，隨后便任自己仰面朝天，不再動彈。

“喂，其風?！睆哪缕滹L身邊撐起身體，楊碩湊上前用手拍著對方面頰，“沒事兒吧你?！?/br>
穆其風躺在地上沒回應他。

“其風?！睏畲T咂嘴，想把對方拉起來。

但那個男人躺在地上絲毫沒有坐起身的意思，反而緩緩閉上眼睛。

“穆其風，你特么什么意思?！睏畲T瞄著被球場白光勾勒得模糊的穆其風顏線，聲音不免涌上自責，“晚上不回寢你好歹通知我一聲，小趙來查寢我也能有點底氣?！?/br>
“……”穆其風淡淡自唇間呼出口氣，卻沒再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