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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你大爺!”北平把鞋帶系好,歡蹦亂跳地跑出了宿舍。 “記得要穩重??!”張強大喊道。 直到坐上開往縣城的汽車,北平臉上仍然難掩激動。王嬌今天約他去一趟縣城,具體為啥不知道。昨天晚上和張強分析一宿,兩人覺得應該是回城的事。張強說了:“地點約在飯館,肯定是請你吃飯,然后再求你辦事?!?/br> 她求他能干什么? 肯定是回城了! 盡管出門時,張強又說這也許是場鴻門宴,讓他小心點。但北平沒往心里去。坐在汽車上,曬著窗外九月的驕陽,他開始憧憬回城后的生活。如果阿嬌想回上海,他就去找她。如果她愿意去北京,那太好了!他們立馬結婚,就在兵團結,回城后直接去街道落戶。 “咦?北平,好久不見了。去縣城干啥呀!”旁邊一位知青認出了他。 北平嘿嘿笑,差點脫口而出“找媳婦去?!钡搅丝h城,他馬不停蹄來到約好的地點——國營飯店。還不到中午飯點。里面空空蕩蕩,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水泥地上。王嬌已經坐在里面了,靠窗的角落。北平進門時,她正低頭思索著什么,模樣有一種說不出的憂愁。見他走進來,她立馬換上一副笑顏。 “你來了?!彼酒饋碛?。笑的很開心。 北平多少為這樣的熱情感到受寵若驚。坐下后,王嬌跑去點餐窗口,不大一會兒和服務員一起端著四盤菜走回來,還有一壺高粱酒,四碗米飯。北平心疼,待服務員走了才嗔怪道:“別瞎花錢?;爻呛?,四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一會兒我把錢給你?!?/br> “不用,請你吃頓飯怎么了?!彼丫拼蜷_,一人斟上一杯。 北平還真有點犯酒癮了。主要是開心,張強說的對呀,凡事若是方法得當,鐵杵都能磨成針。喝到第二杯,北平忽然笑著提議:“阿嬌,咱倆碰一個?” 王嬌撲哧一笑,居然沒拒絕,又斟了一杯酒,然后與北平碰一碰。兩人相視而笑,北平覺得像做夢一樣。 “阿嬌,回城的資料你整理好了嗎?” “還沒?!?/br> “是不是卡在哪個環節了?” “不是?!?/br> 北平看著王嬌,她面色如常,給他夾菜,給自己夾菜。他忽然覺得這么正常的她反而不正常?!耙欢ㄊ强ㄔ谀膬毫?,你別著急,今天回去我就讓我爸去查查,爭取讓你下個月,哦不,下禮拜就回城?!?/br> 她笑了,“回哪兒去?” 他被這問題弄得一愣,頓了幾秒才說:“……你愿意回哪兒就回哪兒啊。北京,上海,都行。然后我去找你?!?/br> 北平真誠的樣子仿佛一根針扎在王嬌眼睛里。淚和血,仿佛一下子都涌了出來。 長痛不如短痛。對不起了,北平。你的好,我會記一輩子。 “我不回去了?!庇昧Π蜒蹨I憋回去,她淡淡地說。 北平沒聽懂?!笆裁??” 王嬌低頭笑笑,漫不經心地夾著菜,“我說,我不回去了,我想留在北大荒,這里挺好的?!?/br> 北平覺得王嬌是開玩笑?!斑@里好,哪兒好呀?一年四季一半都是冬天。別看北京冷,可四季分明,上海也挺好的,我小時候去過,黃浦江邊的建筑多美,比這里強一千倍。你說不走,逗我呢吧?!?/br> 王嬌說:“我騙你做什么?那些地方雖然好,但容川在這里。我會一輩子陪著他的?!?/br> 本以為這話說出來,對面的他會直接跳腳。容川,又是容川,你還沒忘了他?! 可是預想中的爆發沒有來到。北平只是動作緩慢地喝了一杯酒,然后開始沉默地吃著菜。 后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中午了,飯店里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客人。大家熱熱鬧鬧圍坐在一起,推杯換盞,情意nongnong。只有這一桌死氣沉沉。直到高粱酒倒了最后兩杯。似乎是明白到了該撕破臉皮的時刻,兩人端著酒杯,誰也沒喝。沉默許久,還是紀北平先開了口。他臉色微紅,但語氣并沒有醉意。 “阿嬌,我對你好嗎?!?/br> “好?!?/br> “比容川呢?!?/br> “一樣的?!边@一點她無法否認。甚至,她覺得紀北平對自己更好。他對她的好,是完全沒理由沒原則的寵溺,仿佛她是小孩,需要他時刻的保護與呵護。而容川卻很少慣著她。 北平喝一口酒,看著盤子里殘羹,對王嬌說:“我知道,你壓根就沒看上我,是我一廂情愿,所以我不怨你。從一個朋友的角度講,我覺得你應該回到城市去?!甭痤^,看著那張讓自己魂牽夢繞多年的臉,“阿嬌,咱們成不成的沒關系,你別有壓力,我紀北平不是強人所難的人。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到底走還是不走?如果走,我幫你,然后咱們再無瓜葛,行嗎?” “我不走?!?/br> “好?!奔热凰庵緢远?,那么他也就沒臉繼續相逼。站起身來,北平將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王嬌從兜里掏出那年他送的紅色發卡,其實那天回宿舍后她就知道,這個發卡,他只買了一支。 “這個,還給你?!?/br> 北平靜靜看著那只發卡,當初買時,他覺得很美,像一只在花朵中展開翅膀的蝴蝶。如今,卻覺像一只飛蛾。 飛蛾撲火,燃著了自己?;癁榛覡a,然后呢? “王阿嬌,我也是有自尊的。你要是不喜歡,就……”他無法再說下去,披上外套轉身離去。 **** 王嬌是下午回到連隊的。 靜靜坐在宿舍里片刻,她忽然好想容川。 夕陽西下。淡紅色霞光落在白樺林上,像著起了火。 王嬌來到容川墓碑面前。幾年匆匆而過,墓碑似乎也老了。 “容川,當初你說只有死亡才能讓我分開。那么現在我告訴你,死亡也不會讓我們分開。我會永遠陪著你。直到余生結束?!?/br> 轉身時,她看到紀北平靜靜站在身后。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還是一直都站在這里。他背靠著白樺樹,眼眸幽深地望著她。 沒有怨恨。 沒有眷戀。 什么感情也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王嬌沒有停下腳步。 擦身而過的瞬間,兩人的臉色是如出一轍的冷漠。 北平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秋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和睫毛,也吹紅了他的眼睛。 一包煙抽完。 兩包煙抽完…… 四天后,北平離開了北大荒。 第110章 .110 很多年以后,當王嬌回憶起1977年時,似乎只有兩件事印象深刻—— 七連沒了。 她做了老師。 這兩件事前后發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她記得很清楚,1977年暮春,從鹿場勞動回來,在門口碰到了正抽煙的齊連長。后來回想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