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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世界,綠瑩瑩的頭顱在削鐵如泥的柴刀下滾落,腥熱的血變成比地下水更濃稠的熔巖,在地面流淌。鐵匠道士那里的五貫錢花得值得,刺穿心臟,從刀鋒上傳來密實而堅韌的感覺,刀過若流鶯花底滑,毫不滯澀。 驚慌失措的士兵胡亂舉起刀劍,砍下去的卻是自己人。他們手指顫抖著擦亮火石,微弱的火星卻一瞬間湮滅在狂風里。 這是陰間人的修羅場。盲目的士兵好似無頭的蒼蠅,逃不走,飛不出這天羅地網,即便蜷縮在硐室角落里都逃不過陰間人的眼睛。 陰間人在這一刻沒了憐憫之心,這些人所有人手上都沾著他父兄的鮮血,沾著他曾經所愛過的人的鮮血。 他不再是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公子李柔風,不再是那個以虛靈情致吟誦著“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的澂州李氏三子冰。 他是一個陰間人,一個徹徹底底的,應亂世而生,又要毀滅這亂世的陰間人。 抱雞娘娘和蕭焉什么都看不見,耳邊只是不停傳來利刃刺穿身體的鈍悶之聲,死神迫近時絕望而痛苦的呻——吟。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這場仿佛無休止的屠殺在不斷向抱雞娘娘和蕭焉逼近。抱雞娘娘一個翻身,抓起兩個包裹挎在蕭焉肩膀上,扯起他道:“我們得走?!?/br> 她生得實在瘦弱,蕭焉和李柔風差不多高,更結實些,便是在水牢里被囚了十個月,抱雞娘娘仍覺得他比李柔風要沉重許多。她雙手緊緊地抓著蕭焉的雙臂,使出吃奶的勁兒,半背半拖地帶著他往前走。 她吭哧吭哧的,一句話也不多說,蕭焉忽的道:“小丫頭,其實我知道你是誰?!?/br> 抱雞娘娘足下一滯,很快就恢復如常,繼續往前走。她咬著牙關道:“澂王殿下的記性,著實比那死人好多了?!?/br> 蕭焉道:“他如此信任你,想必還不知道你是誰罷?” 抱雞娘娘冷冷道:“你少說兩句,能多活幾天?!?/br> 蕭焉問:“你喜歡他?” 抱雞娘娘哳啞著嗓子道:“蕭練兒,你再多說一句話,我把你扔到水里去!告知他你失足落水,魂歸西天,他也不過是坐在水邊大哭一場,又能奈何?!?/br> 蕭焉怒道:“好你個潑婦,竟敢威脅孤!” 抱雞娘娘便把他摜到地上,踹上兩腳:“威脅你算什么!我還敢踹你!你有種你找李柔風告狀去??!你去??!” 蕭焉四肢無力,反抗不得,當下氣也不是,怒也不是,一片漆黑,甚至都瞪都瞪不了她,一時之間,只能緊咬牙關,被她提了后心衣衫,在地上拖著走。 半個時辰之后,李柔風才滿身血氣地追過來?!澳沁叧隹谝呀洷环馑??!彼?,“須得另覓出口?!?/br> 硐室中一時陷入岑寂。 良久,抱雞娘娘問:“那些前來接應的兵是不是都死了?” “都死了?!崩钊犸L低聲道,“我看見了他們的魂魄?!?/br> 蕭焉沒有說話,抱雞娘娘和李柔風都沉默了。 并不是沒有想過楊燈會有所察覺。他們謀劃了這么久,倘若楊燈毫無察覺,那便辱沒了他“雷神將軍”的稱號。 抱雞娘娘現下回想,她在水牢底下提醒蕭焉時,說到了“維摩”,那其實是一句口誤,說出來后,她冷汗涔涔,而楊燈卻毫無反應。 楊燈其實在更早的時候便察覺了她與李柔風私下有所圖謀,只是靜觀其變??峙聴顭魩麄儍蓚€下水牢見蕭焉,也不過是為了順藤摸瓜,引出澂王隱藏著的更大勢力。 但他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就算知道楊燈已經虎視眈眈,他們能不救蕭焉嗎? 士為知己者死。 為了救出蕭焉,已經死了多少人。沒有人去問值得不值得,擔得住人心的就蕭焉一個,所有人,都是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所以楊燈狼伺在側又如何,如蕭焉所說,生途還是末路,走過了,才知曉。 抱雞娘娘起身,道:“走吧。我們有兩個人一日的口糧,省著些吃,倘是能在七日內找到別的出路,我們或許還有救?!?/br> 她冷生生道:“李柔風,糧食不夠,你就別吃了?!?/br> 三個人沒有停留,李柔風背起蕭焉,抱雞娘娘背著包裹,立即啟程。 這采石硐天大得出奇,大洞小洞無數,支洞旁生,洞中套洞,極其迷亂。蕭焉過去行軍,在森林和溶洞中遇見過這種迷宮一樣的地形,深知遇上“鬼打墻”對軍心士氣的打擊,便指引著李柔風和抱雞娘娘二人,在黑暗中勿要去刻意分辨和記住方向,只要沿著右手邊石壁前行,便不會走重復的路。 這一條漫漫長路,仿佛完全沒有盡頭。硐中陰寒之氣極重,怪聲不絕,仿佛四處都魑魅魍魎潛伏。抱雞娘娘和蕭焉之前針鋒相對過那么一次,此時勢同水火,便是不言語,李柔風也能覺出二人之間似乎發生過什么沖突,相看兩生厭,甚至有著劍拔弩張的緊張。 于是一路上,三人之間無話可說,充斥著令人壓抑的沉寂,幾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三人通過李柔風是否能夠視物來辨別時間。每日陰世與陽世兩度相交之際,抱雞娘娘會給蕭焉一個冷饅頭。 走到第三日盡頭,除了李柔風,抱雞娘娘和蕭焉都已經虛弱了很多。為了盡快找到出口,抱雞娘娘每日只睡一兩個時辰,其余時間,緊隨著李柔風行走。李柔風感覺她的腳程變慢了許多,問她還能堅持么,抱雞娘娘斥他別廢話,早些找到出路才有活著的機會。她還讓他不要同她說話,他有陽魃在身邊,體力不會削弱,她卻是說一句少一句。李柔風心知她在硬扛,可是這般境地,又能有什么法子!他只能挽了她走。 中間偶爾會在石硐中尋到火把,幾人舍不得用,只留下來在抱雞娘娘和蕭焉睡覺時點燃取暖。蕭焉身體本就虛弱很多,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眠。他枕在李柔風腿上沉睡,李柔風把外衫披在他身上。 李柔風看見那一團火,卻蜷在火把的對面,離他遠遠的。他心頭澀然,低聲喚她過來,卻聞抱雞娘娘半夢半醒疲憊不堪地呢喃道: “李柔風你為什么要服毒死?” “你要不是服毒死的,我就可以吃你的rou,吃了又長,長了又吃……” “我好餓呀……” 李柔風眼前有一些模糊,可是嘴角卻微顫著翹了起來。 第五日盡頭,蕭焉已經虛弱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睜著眼睛,“嗯”上一聲,告知李柔風他還能堅持。抱雞娘娘把四分之一個硬梆梆的冷饅頭遞給李柔風,李柔風把饅頭掰碎,泡了水喂給蕭焉吃。 抱雞娘娘明顯走不動了,李柔風幾乎是半抱著她走,行走的速度大大減緩。她去方便的時候越來越多,幾乎沒走過三五個小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