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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去,低聲問小丁寶:“這些天她一直一個人?” 小丁寶點頭:“對呀。阿春jiejie膽子很小,很怕人的?!?/br> 抱雞娘娘點點頭,讓小丁寶先回家。 她回到佛堂,陰間人正飛快地收拾東西,想要逃跑。 抱雞娘娘道:“你不要怕,我雖是陽魃,卻不靠陰間人發財。我若有心害你,那晚上能放過你?” 陰間人收拾東西的手指緩了緩。抱雞娘娘看到她的手上沾滿顏料和黏土,上頭有頗多未愈的擦傷。抱雞娘娘細長的眉蹙了起來,倘若陰間人有陽魃在身邊,身上不應該有傷痕。上一次她在白墮春醪酒坊遇見阿春,她白白嫩嫩一雙手,干凈無瑕。 抱雞娘娘把食盒放在木桌上,道:“小丁寶是我收養的孩子,他讓我給你帶點吃的過來,不過——”她頓了一下,“看來你用不上這些吃的?!?/br> 阿春直起身子,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上的顏料。她的臉龐圓潤白美,沒有屬于這個亂世的凄切和苦難,反而帶著一種不同于世俗的天真。 抱雞娘娘看著她圓圓的腰身,粗布葛衣都被她繃得有些緊,看得清疏松的經緯線路。 抱雞娘娘翹著嘴角笑了笑:“你死了多少年了?”亂世之中,民不聊生,不光是東土,西域也是同樣的混亂,哪有這樣胖乎乎的姑娘呢?大魏的女子,如今一個賽一個的弱柳扶風。 阿春想了想,說:“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彼臐h話不太利索,聲音又小又細,像只老鼠。 抱雞娘娘走近她,阿春一雙深邃的眼睛緊盯著她,仍灌滿了警惕,卻沒有躲開。陽魃抓住她的雙手,那些細小的傷痕瞬間愈合。阿春猶豫了一下,轉身背對著她撩起褐色的蓬松長發,露出后頸之下一道又長又深的刀傷。刀傷深入內腑,幾乎要將她劈作兩半。 抱雞娘娘驚訝了一下,道:“你的陽魃呢?” 阿春細小的聲音道:“我從未有過陽魃?!?/br> 抱雞娘娘訝然道:“你不會腐朽么?” “一直造佛,便不會腐朽?!?/br> “那你背上這道傷,要是不遇見我,會愈合么?”抱雞娘娘的追問聲已經有些急切。 “待我,把浮屠祠的佛像造成,或許會好?!?/br> 抱雞娘娘撫在阿春背上的手重重一顫,她及時收了回去,未讓阿春感覺到。 后來是如何離開浮屠祠的,她已經不大記得。她只記得這天的陽光格外熾烈,照得天地間一片雪亮的白。 七年前,她從兩個陰間人手中逃脫,親眼看見他們在一個破廟掙扎了五天五夜,竟然還未徹底化骨。 那時她便知有佛氣所在,能延緩陰間人的腐壞。但她從未想過,佛氣濃郁到那樣的程度,竟能讓陰間人經年不朽。 那么她于李柔風還有什么作用? 陰間人沒了陽魃仍然可以活著,而陽魃沒有了陰間人,還算是什么? 她到傍晚才回到楊燈府中的小院,像走了魂的人一樣。 房中沒有什么異樣的味道,反而有淡淡的清香。 李柔風閉著眼睛坐在廳中榻上,身上的衣裳穿得很密實,手足都用厚厚的白布包裹起來,房中熏著香。 抱雞娘娘知道楊燈的婢子來送過飯,他倘若不這樣做,只怕會讓婢子起疑。 他聽見她回來,在昏暗的光線中睜開了眼睛,他的臉龐雖未開始腐朽,卻也出現了死氣沉沉的鉛灰色。 一整個白天過去了。 抱雞娘娘一言不發地走過去,解下他身上裹纏的白布,握住了那一雙腐朽的雙手。 一切都在沉默中完成,她燒了他不能再穿的衣服,浴桶中裝了熱水讓他洗澡。 月光下她凝神靜氣掐指再算蕭焉的命格,仍看不出有任何的變化;拿了五銖錢再算蕭焉的所在,仍然一如既往毫無所得。 這是不應當的。無論是對是錯,那六枚五銖錢所呈現的卦象,多少會有一個征兆,然而現在竟是一片空白。 她那一日忽然想到,或許是因為蕭焉的所在,是在一個她根本算不到的地方。就像她算不出陰間人的命一樣,也有那么一些地方,是她力所不能及的。 于是當天晚上她去鬼市打柴刀,把李柔風擱在鐵匠鋪,背著他去了一趟采芝齋。采芝齋齋主無所不知,她要去問,建康城,何處有水,又何處是在人間世外。 齋主給了她一個回答:城關石牢。 城關石牢,她此前便被關押在地底十二層的死囚室,總覺得陰暗潮濕,卻不知里頭竟有水牢。 她以一個卦象換了這么一個答案,然而想再問,卻被告知要加錢。她哪來的錢,只得暫時擱置。 那一晚上,她貪得無厭,她絕地求生,抓著李柔風那一根救命稻草,便不愿再放開。城關石牢四個字卡在她喉嚨里,望見那張肖想十年的清俊面孔,她一念之差,便鬼迷心竅。 昨夜死了好多人。她一路走回老宅去,路邊都是新尸。她聽到號哭聲便心驚rou跳,她想她為了這一場愛情,當真罪孽深重。倘若她早一些告訴李柔風那四個字,會不會少一些悲風夜哭的鬼魂? 她落一滴眼淚下來,忽的感覺一雙手自她身后抱住了她。 第35章 還能有誰呢? 他叫“娘娘——”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澂州口音,帶著一絲的柔膩,濃情低轉,千絲萬縷,教她如何能輕易割舍。 她仰著頭,倘是他如此這般日復一日地喚她,只怕就算讓她踏此世界為億億白骨,她也寧可一葉障目,心甘情愿。 李柔風冰涼的手指去摸她的臉龐,摸得一手漉濕,夜風一吹,手上淚化風露,涼意從掌心一直沁到心里。他的手僵在半空,低喚一聲:“娘娘——” 抱雞娘娘道:“你別叫了?!?/br> 李柔風苦苦一笑,道:“娘娘,我現在說什么,你都不信了,對不對?” 他道:“上一回,我說只要你助我去給范世叔送信,便從此伴你左右;這一次,倘若再求你去找楊燈探出蕭焉所在,我是真心實意愿意同你一起,你一定覺得我得寸進尺,是以情相挾、朝三暮四的小人,是不是?” 抱雞娘娘干干冷冷道:“你何時許諾過要追隨我左右?我為何不記得?” 李柔風怔住,她這是何意?眼中的金焰依然招搖,懷中的人卻倦然而脆弱,似有一種摒棄自己的冷酷決心。她動了一下,有要走的意思,他下意識地將她細如秋葦的腰緊緊箍住,心中憂慮不知起于何方,卻隱約已經分不出到底是為了懇求她再幫他一次,還是純粹的為了挽留懷中的這個人。 他冰涼的面龐貼住她的鬢發,有一些什么異樣的發現。 他道:“娘娘,你身上為何有其他陰間人的味道?” 抱雞娘娘不回答他,淡淡道:“李柔風,倘若救蕭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