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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大人,我也是個跑腿的,”曹春花擺擺手,又道,“這些事我也不懂,不過聽杜公說起過幾句,你看他們那些戰船,都是專門為了出遠海和打海戰設計的,當年江南港和大沽港不就是被人家一炮轟開的嗎?我軍都這樣,更不用說那些海上的彈丸小國了,他們踏平一個地方就將那地方徹底‘吃’下去,掠奪當地的物資,開國內開不下去的工廠,逼著俘虜替他們干活,搜其膏血——久而久之,自然有錢?!?/br>衛兵默默無語片刻,一路將曹春花領到了顧昀帳前,門口的親衛進去回報,那年輕的衛兵便借這會工夫,對曹春花道:“大人,我以前聽老兵說起過去的兩江水軍駐軍,說他們在趙將軍手下那會,餉銀又多事又少,每天練兵也比其他地方的駐軍來得輕松,不當值的時候還能上兩岸杏花煙雨里逛逛,就覺得自己生不逢時,倘若是太平年間,指不定也能混上個‘軍爺’了呢?!?/br>曹春花回頭看向他,那小衛兵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聽您這么一說,才覺得自己見識短淺,拿得起刀劍的人,想來總比被人趕著的豬狗幸運?!?/br>正這當,帥帳親兵出來道:“曹公子,大帥請您進去?!?/br>曹春花回過神來,邁步走進帥帳中,一眼便見到顧昀鼻梁上戴著一片格外sao氣的琉璃鏡,鏡片后面的雕花鏤空花樣喧賓奪主,從鼻梁一直繚繞入鬢,幾乎遮住了他小半張臉,不像片琉璃鏡,倒像個面具。曹春花愣了愣,心里第一反應是“大帥眼睛怎么了”。可是帥帳中在說正事,曹春花一時沒敢上前打擾。沈易和姚鎮都在,姚鎮正在念一封西洋人來信:“那洋毛子說他們是本著友邦和諧之心,十分誠意來詢,可否將江南四郡劃為往來區,允許駐軍自治,保護洋商利益,來日該地可以成為雙方海運通商的紐帶……哦,他們還說自己深愛這片土地,不想讓大好沃土再受戰爭荼毒?!?/br>沈易:“昨天還三郡,怎么今天又加了一處?”姚鎮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因為‘深愛’?”“去他娘的?!鳖欔滥樕蠏熘刮挠謘ao氣的琉璃鏡,話卻說得不似善類,“瞎愛什么?輪得著他愛嗎?”沈易:“……”簡直沒法接話。曹春花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沈易忙沖他招手道:“小曹來了!等你好久了,快過來跟先生說說,咱們那‘鐵長蟲’什么時候能建好?”“唉,沈先生您叫得真難聽……很快了,”曹春花輕快地回道,“咱們最不缺的就是干活的人手,北邊幾段已經基本弄好了,南邊這一段更好,入了冬也不必停工,到時候幾部分一接通,蒸汽車就能從京畿跑到江邊了。我聽杜公說,要是順利,最快年底之前就能成——對了,大帥怎么戴起琉璃鏡了?”“好看吧?”顧昀沖他一笑,那桃花似的眼角簡直要飛起來了,厚顏無恥地說道,“前兩天摔了一個,這回找人換了個框,專門請揚州府的名手親自雕的,實在舍不得藏美,只好每天戴出來給大家伙看看?!?/br>沈易胃疼道:“哎喲我的大帥,您還是好好藏著吧,咱們這些rou體凡胎的眼實在不配這么美?!?/br>顧昀無視了他,轉了轉臉來讓曹春花全方位地看了個清楚,信口開河道:“實在不行,我就親身上陣耍美人計,百萬雄師恐怕對付不了,三兩萬總沒問題,是吧小曹?”曹春花的臉“刷”一下紅了。沈易和姚鎮各自把臉扭到一邊,簡直不能直視。“你來的正好,”顧昀一躍而起,伸手攬住面紅耳赤的曹春花肩膀,將他推到沙盤前,“我這正好有點事非你不可,想托你跑一趟腿,幫我個忙吧?!?/br>顧大帥別出心裁的“美人計”對西洋人管不管用另說,反正對曹春花是很管用的,他那臉頓時又紅上了一層樓,脖子后面出了一身熱汗,感覺顧昀不管跟他說什么他都能“好好好”地答應下來。等曹春花暈暈乎乎地從帥帳中出來時,才狠狠地激靈了一下——慢著,雁王不是派自己來照顧大帥的嗎?怎么他才剛落腳,三言兩語就被大帥糊弄到西南邊境去了?方才顧昀還特意告訴他此事機密,走出帥帳就要爛在肚子里,連軍機處都不要知會……這讓他回去怎么交代!沈易親自安排了失魂落魄的曹春花,這才轉回來找顧昀,姚鎮已經回去了,帥帳中燈光晦暗得很。顧昀將自己兩條長腿架在旁邊一條板凳上,雙手抱在胸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自從開始聽不見之后,少了好多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煩擾,很容易就專注到自己的思緒中。沈易推門進來帶起的涼風驚動了他,顧昀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安排好了?”沈易一點頭,問道:“你到底是真想用小曹,還是怕他給雁王殿下通風報訊?”“我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顧昀一挑眉,然而還沒等沈易愧疚抱歉,他又道,“都有?!?/br>沈易:“……”真是沒見過公私這么分的人呢。“咱們這一開戰,朝中必然生變,他那個情況本就不該太勞神,如今這種情況也是迫不得已,我這里這一點小差錯,還是別讓他再分心了。另外小曹這個事也確實得找個機變又信得過的人去辦,”顧昀說道,“對面那老頭不是覺得他自己一路沿著海打過來很牛嗎?我就讓他看看將和帥的區別?!?/br>沈易整個人被他這番話說得一分為二:左半邊作為玄鐵營舊部,恨不能跟著自家主帥肝腦涂地,右半邊又讓顧昀這番真心誠意的大言不慚惡心得直起雞皮疙瘩——再一次無言以對,只好哀求道:“子熹,你就算要瞎,能換一片正常的琉璃鏡嗎?”顧昀披甲整裝準備出去巡營——主帥每日點卯似的親自巡營,也是兩江大營的特色,哪怕他瞎。“我不,”他一本正經地答道,“我要效仿蘭陵王?!?/br>沈易認為這混蛋玩意把自己調來可能不是為了分憂,完全是為了玩耍的!曹春花自打到了江南后,只來得及給長庚寫了一封信,說顧帥每天忙于軍務和欺負沈先生,沒什么不好的,之后就沒了音訊,也不知是被顧昀支出去辦事了,還是干脆“樂不思蜀”了。長庚想起此人的花癡病,心里完全不泛酸是不可能的,不過一邊酸,一邊也放下了心——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能讓曹春花一天到晚忙著犯花癡,顧昀那邊大概確如了然和尚所說游刃有余。而與此同時,陳輕絮在重陽前后來到了京城。長庚在軍機處里連軸轉了一個多月,難得請假半天回去接待了她。頭一次聽顧昀捎信給他說在加萊熒惑那搜出了“神女秘術”的拓印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