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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知道?”顧昀耐心告罄:“什么時候了,還跟著裹亂,走開!”長庚幾乎與他同時開口,輕聲道:“你為什么還肯替他殫精竭慮地守著這破爛江山?為什么還肯百般委曲求全?為什么要收留我照顧我這么多年?”那輕如落雪的聲音在顧昀爆發的怒吼下本來微弱得不值一提,然而不知道為什么,話音出口的一瞬間,該聽見的人還是都聽見了。顧昀心頭一緊。長庚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目光緊逼著他問道:“義父,為什么?”顧昀喉頭微動,不知道從何說起——怎么說?說他其實并不知情,這些年來還一直以為自己的傷只是一次意外,一直以為是自己沒能保護好阿晏,眼睜睜地看著他死于后宮爭斗嗎?直到……他奉命押送加萊熒惑世子出關,才從那不懷好意的狼人嘴里知道,草原神女之毒乃是不傳之秘,世代只有神女本人掌控,連蠻人同族也無從知曉,二十年前三十輕騎重創玄鐵營的事與蠻族人根本沒有關系。家與國,仇與怨,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他倘若一腳邁出去,無論走上哪邊,都再不能回頭。此間種種皆不足為外人道,顧昀終究還是一聲沒吭,強行掰開長庚的手,披甲束發。將軍有心,可惜是鐵鑄的。顧昀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侯府數百家將調動不能說不靈,然而還是來不及了。霍鄲一頭冷汗地趕到皇城根下時,驚悉北大營嘩變,御林軍緊急調動,京城九門全封,整個皇城亂成了一團。卷三驟雨不歇☆、第56章悶雷長庚到底還是追了出來:“義父慢著!”顧昀人已在馬上,居高臨下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戰馬同主人一樣焦躁不安,即使韁繩被拉著,依然在原地來回踱步。長庚臉上的血色仿佛都沾在了手心與袖口上,像個白描在紙上的人像。他的神色近乎漠然,仿佛在方才那張痛極了的面孔上活生生地糊了一層面具,一字一頓道:“萬一霍伯壓不住譚將軍,義父此時進京,無疑會引火燒身?!?/br>顧昀的長眉微微挑了一下,待要說什么,長庚卻先一步打斷他。“我知道,就算引火燒身,你也非進京不可,因為御林軍擋不住北大營,眼下除了義父,沒人壓得住譚將軍,京城一旦兵變動蕩,后果不堪設想,”長庚深吸一口氣,繼而沖他伸出一只血跡斑斑的手,“只是萬一皇上將你扣押,四方將領必然人心浮動,恐生禍患,我需要義父留給我一件能暫時安撫人心的信物?!?/br>顧昀臉上驚愕之色一閃而過,這個方才還讓他萬分鬧心的孩子突然陌生了起來。每個人都有很多面相,好比有些人在外面叱咤風云、威風傳奇得不行,一旦回到至親面前,就會變成一個不知饑飽冷暖、丟三落四又滿身脾氣的小兒女。長庚雖然與那個嘴上沒大沒小叫人家“十六”、卻總是依賴著小義父的男孩漸行漸遠,可心里到底對顧昀存著幾分仰慕的寄托,縱然是夜半時分情欲萌動,也因著這一點如父如兄之情而摻雜了說不出的禁忌感……直到這一陣東風吹散了他最后的少年情懷。長庚在最短的時間內意識到,自己或將踽踽一人走上一條無人諒解、也無人相伴的路。從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什么人的兒子與晚輩了。顧昀從懷中摸出自己的私印,當空拋給長庚,叮囑道:“這東西沒有玄鐵虎符有分量,但跟過我的老人都認得,或許有些用,萬一……你可以想辦法去請鐘老將軍?!?/br>長庚看也不看那方私印,直接收入袖中,淡淡地點頭道:“知道了,義父放心?!?/br>話音沒落,顧昀已經狠狠一夾馬腹,飛奔而去。長庚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目力無可及,他突然閉了閉眼,幾不可聞地喃喃叫了一聲:“子熹……”一邊的侯府侍衛沒聽清,疑惑道:“殿下說什么?”長庚驀地一轉身:“備紙筆?!?/br>侍衛連忙追上去:“殿下,你的手……”長庚聞言一頓,抄起顧昀落下的酒壺,面無表情地將那一壺烈酒全沖到了雙手的傷口上,本來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沖出血水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帕子,渾不在意地一裹。此時京城中,誰也沒料到一個老太監的死竟然引發了這樣一場軒然大波。譚鴻飛壓抑二十年的冤屈爆發,大約已經失心瘋了,先是派兵圍了王國舅府邸,得知那老東西竟將老婆孩子拋下,進宮躲風頭去了,便立刻掉頭,悍然對上了趕來救場的御林軍。御林軍素日與北大營一主內、一主外,同為京畿重地的最后一道防線,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交情,御林軍主要由京城里走門路吃皇糧的少爺兵和從北大營抽調選拔的精英兩部分組成,前者早就嚇得尿了褲子,根本指望不上,后者雖然有本事,但驟然與“娘家”對上,一時間也是進退維谷,正如長庚預料,很快便潰不成軍。起鳶樓的笙歌還在繞梁不休,溫熱的花酒白霧未消,四九城中已經炸了鍋。譚鴻飛帶人逼至宮禁之外,將頭盔往下一摘,仿佛捧著自己一顆項上人頭。他先是往大殿方向行了三跪九叩大禮,隨后對著攔在面前的大內侍衛吼道:“罪臣譚鴻飛,求見皇上,請皇上將留宿宮中的jian賊送出,給我保家衛國的百萬同袍兄弟們一個交代,給天下一個交代!罪臣愿萬死贖欺君之罪!”宮里的李豐皇帝聽聞此言,尚且來不及怪罪王裹,已經勃然大怒,天子的膽魄到底不是夾著尾巴逃跑的王國舅比得上的。李豐險些連玉璽也砸了,不顧左右勸阻,轉身更衣而出,來到大殿前,當面與譚鴻飛對峙。京師重兵與大內侍衛隔著幾丈寬的漢白玉石階面面相覷,連宮墻上落的麻雀都跟著捏了一把汗。而就在這危險的僵持中,顧昀終于及時趕到了。顧昀身邊帶了二十來個人,強行從圍困宮禁的北大營隊伍中開了一條路,直接闖了進去。安定侯真是一口心頭老血都快被嗆出來了,大步上前,一鞭子抽到了譚鴻飛臉上,將譚鴻飛抽了個皮開rou綻,咆哮道:“你作死嗎?”譚鴻飛一見顧昀,眼圈就紅了:“大帥……”“閉嘴,你想干什么?逼宮嗎?”顧昀一腳踹在他肩上,譚鴻飛幾乎被他踩著肩膀跺到地上,“你眼里可還有尊卑、可還有忠義,還知道什么叫君臣上下?北大營非傳召不得入京的規矩呢?誰給你的膽子欺君罔上!”譚鴻飛伏在地上,近乎聲具淚下:“大帥,二十年啊,枉死的兄弟們,沉冤不得昭的兄弟們……”顧昀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