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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滅,是空非空。一瞬花開,有千載微塵,他站在風中,歲月皆老。似是而非,是幻是滅,可哪怕再相似,也不是他的故人。秦顧后退了一步,腳下沙石一動,滾滾落到山崖下。“不可能,他見我,不過區區兩面而已?!?/br>初見是渭水相識;再見是生死隔別。而一生一死,相識離別的兩面里,江南的雨長安的月早春的花初冬的雪低吟的弦冷銳的劍都隨著時間瞬間湮滅。楚云歌搖了搖頭,往回走,“錯了,是……三面?!?/br>秦顧的手猛地攥緊了劍柄。那時候他在江南尾牙巷中,只遙遙看到了一襲白衣,從橋頭到橋尾。而那時候的楚云平,只用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就看見了藏身在整個江南最低最臟最昏暗角落里的自己。他說,“你走吧,今天,我不想打?!?/br>他也很想問一些事情。譬如,眼前這位人畜無害滿身血債的楚云歌,究竟是淺淡如風好意相告,還是——諳熟人心,只用一句不知真假的話,就讓他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可那片白衣在山道間悠悠回走的時候,他還是換了一句話,“楚云歌,倘若今天來的是你那位下屬,你殺不殺他?!?/br>那片白梅般的人影頓了一頓,一笑,“誰知道呢……”他們在山間,不動聲色地經歷了一場雨驟風急。楚云容在黑甜夢鄉忽然驚醒。她小心翼翼提起裙子,往屋外走。在另一間屋子的蘇易清,抬了抬眼睛。他不方便跟得太緊,只豎起了耳朵,不料,咚的一聲,有人從屋頂上飛速急掠。蘇易清從床上一躍而起。楚云容走到河邊的時候,那道似有還無的香氣仍舊圍繞著她。林中,有一道白影,疏然的,淺淡的,空而無實的。他站在那里,像是一整個模糊掉的江南。楚云容登時想哭。她喊:“大哥……”事實上,她的眼淚也的確掉出來了。哪怕那道白影驟然變幻,劍光忽現,她也沒有再退。她確實還沉浸在劇烈的欣喜中。哪怕……哪怕從床上翻身而起的瞬間,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哪怕聞到熟悉香氣的時候,她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場夢。可有些夢,實在比慘淡的現實美好更多。而萬分之一的渺小得幾乎不存在的希望,在蒼白的現實中突起瞬間,就足夠讓人拼盡一切力氣,為了那點兒虛無的可能性,去掙扎到死了。活著的人,從來比死去的那些故人,更痛苦而無措。她追著一場幻夢,走進了刀光中。第31章第31章蘇易清破窗而出,但見屋外亮瑩瑩一把彎刀,滾雪似的殺出一片燦烈。燕久嘴角一勾,被刀光一映,笑出了幾分陰瘆瘆的滋味。梅花小徑上,兩人持刀而對,風吹得滿地花瓣,亂在泥里。蘇易清眼角余光一量,只見屋外黑甲林立,登時心中暗叫不好。水色長刀在空中一揮,裹挾著凌厲鋒芒破開了楚云歌的窗戶。咚的一聲巨響,木屑四崩五裂,明晃晃月光毫無遮擋照進了屋內,而里面早已空蕩蕩沒了人影。蘇易清的眉毛跳了一跳——楚云歌走的時候,他居然沒聽見半分動靜,而這批黑甲人潛行的時候,自己再次沒聽見半點動靜。燕久摸了摸下巴,眼里三分陰冷,三分不屑。他嗅了嗅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氣,忽然狂笑一聲,嘿然道:“好香的東西,蘇易清,你這一覺睡得可還安生?”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舉起手中刀來,用手指慢慢丈量上去,“楚云歌一定也沒想到,他用來防備你的東西,倒把自己的妹子害死了?!?/br>云生夢,夢生香,大夢三千,不覺曉。蘇易清心中一凜,冷汗已浸滿了整個手心,寒風從刀刃上刮過卷到手心,刺得和冰一樣。楚云歌,他不信。可他不信,自己又能如何?可他半夜忽然消失,究竟是要做什么?蘇易清曾經是想,如果當初錯的是自己,那么必定是要重新來過的。可他沒有想過,有人毫不在乎他的重新來過。自有血海深仇橫亙在他們中間,山高海深,跨越不了。很多東西一起冒到腦海里,紛紛雜雜擠得他腦中空白了一瞬。可在那片空白里,有一樣東西陣一樣擠了進來,說,楚云容,在哪里?蘇易清猛地抬起了頭,眼中精光一片。不過瞬息功夫,他已然拋下了很多紛雜難解的繩結。山海不可平,可楚云容,不該死。他還記得那個白衣姑娘在自己面前,抱著瓦甕,笑道:阿清哥哥……世人或有不可解的罪過,可與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沒有半點干系。刀光如云揮舞成海,瞬間席卷了整個梅花小徑,無數淡白花瓣沖天而起,雪雨般逆著月光,澄澈得如同冰晶。他的刀法師從沈從風,帶著小寒山鮮明的印記,清冽冰寒像水,勢不可擋如海。燕久見他一怒拔刀的模樣,不慌不忙地提刀,不料剛一觸碰到那片刀氣,就被沖撞得跌出數尺。周圍鐵甲見勢不妙,驟然揚刀,黑暗中頓起一片陰寒□□。落地瞬間,燕久反手一刀,堪堪回身起來,反而冷冷笑起來,“蘇易清,幾年了,你終于也是會發怒的?!?/br>話音未落,他手中彎刀迎風而來,拼著手臉被刀氣撕得鮮血淋漓,掙扎著送出一刀。“蘇易清,你以為你是誰?你永遠不知道自己那副清高在上的模樣有多惡心?!?/br>蘇易清皺了皺眉,兩人的刀嘩地一聲卷在一起,撕裂出令人骨冷牙酸的聲響。他小心提防著影飛軍暗中的動作,往楚云容屋子的方向一看,這么大的動靜也沒見半個人影出來,反而門隔了一道小小的縫。楚云容,無論如何,不該死吧,他心里有個聲音在說。更深處的理由他沒來得及去想,可楚云歌如今,也只剩這么一個小小的家人了。不過剛一回頭的功夫,燕久的刀就帶著陰森冰冷的氣息往他耳朵邊砸去。蘇易清險險一避,手腕一轉,水色長刀在空中打了個轉,在燕久腹部一擊。燕久顯然是吃了痛,彎下腰吸了口氣,吃吃地笑道:“蘇易清,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從兩年前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總有那么一天,要讓你嘗嘗什么都保不住,什么都沒有的滋味?!?/br>蘇易清蹙眉,冷聲道:“你就這么恨我,恨到要對一個姑娘下殺手?”燕久扶著刀,緩緩站起來,咬牙道:“恨?錯了,我只是不想讓你過得順心如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