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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第八章自周尋走后,他依舊每日麻木的批著奏折,謹昭帝暴戾的性子越發明顯起來,任何不順心的覲見和諫言都能讓他整個失去自我,毫無仁慈可言。下面的人都被帝王的喜怒無常弄的心力交瘁。然而到了夜晚,他又變得沉默起來。每夜捧著那個玉杯,怔怔的能發呆很久。那個灑脫的青年,原來已經住進了他心中的最深處,生不能移,死不能滅。習慣便是刻骨的相思,入了三魂氣魄,再不能分離半分。朝中的出現的反戰派與主攻派之間的斗爭越發明顯的拿到臺面上來說,而周尋一走,再無人從此中和,在沒有人于眾多官員中說出自己的見解,輕輕淡淡,卻又讓人如此信服。南謹兵力衰退,這一戰的結果未知,然而王承離已派去了風城,無論是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已經不可挽回。還在困擾中,洪弈看著擺放在榻上的玉杯,指尖觸上去,仿佛還能留住主人的最后的體溫。他想起了他們的初見,想起了大將軍府邸的那次交談。靜坐在枯樹下,十六歲的他看著那人笑得飛揚。他說,我愿今后能走遍南謹,甚至是北漠,等戰事停了,天下太平,蒼生不再為金戈鐵馬所累之時,去盛開牡丹的洛陽。他問,你知道洛陽牡丹么?十七歲的少年想起了書中的記載,點了點頭,回答道,知道但是沒見過。然后那人又笑,若有機會,可要好好地嘗嘗洛陽本地產的洛陽花茶,雖無特別,甚至有點清苦,但是卻讓人總覺得,這就是人的一生。然后他懵懵懂懂的點頭,他對花茶之類之物無甚興趣,但是他看見那人嘴角的笑,還有眼中的期望,突然就對那個叫做洛陽花茶的東西感興趣起來。那人卻又把眉皺了起來,可惜王承離從小就立志要隨大將軍,上陣殺敵,所向披靡,當那一生奔波的武將。這么想來,倒是無人與我同行,略孤獨了點。他脫口而出,那我呢?那人愣了一會兒,瞬間就笑了出來,那笑聲肆意的讓他覺得閃了他的眼。你是南謹江山的未來,我可承擔不起拐帶南謹太子的后果。他突然就委屈起來了,那你等我有了太子,我和你一起。這句一出,差點噎得那人咳嗽,然后什么也沒說,摸了摸他的頭。那一日他便應該知道,周尋應當是不受束縛之人,應當遨游在這天地之間,自由自在,肆意無慮的活著,而不是在這深宮中,陪著君王,困守一生。王幽芊垂下羽睫,在燭光下深深的投下一抹光影,雕梁畫棟的宮殿整個透出一絲死寂來。初遙端著新沏好的茶,在她的示意下遞給了她。王幽芊挑著朱紅色的指尖,丹青豆蔻都及不了的顏色與茶面上浮起的水汽相接,她看著清香的茶,突然就笑了起來。那笑聲悠悠,帶著一絲凄苦,纏繞在人的心底。“初遙你說,這南謹江山可還有本宮的容身之處?”初遙動了動嘴唇,最后堅定道:“娘娘您這是什么話,你是這宮中的半個主子,怎會沒有您的容身之處?”王幽芊冷笑:“半個主子?呵,這也是說給自己聽的罷?!?/br>她永遠都會記得謹昭帝看她的眼神,冷漠的,陌生的,像是永遠都入不了他的眼一般,那人明明是南謹的帝王,卻連做戲都不愿給她一個眼神。呵,罷了罷了,原本就只是虛位罷了,這南謹還有什么可圖的呢。然而她又不甘心的想到了那一日。那一日海棠開的清雅素凈,像極了那個人的眉眼。永遠都不會施舍給自己一個多余眼神的謹昭帝,竟然就那么站在角落里,看著那人低笑著和人交談,花瓣落上了肩頭也毫不自知。那眼神她永遠都會記得。像是沉淀了世間所有強烈的愛,強烈的恨,慢慢的蔓延了整個身心,從眼角的地方,要破土而出,洶涌而至,卻生生的困在那幽深的雙眸中。她從不知,他也能有這樣的情緒。初遙說了什么,她沒有聽,她整個思緒都這么放空了,直到手指貼進了茶面,燙的她回了神。初遙一驚,忙起身將那杯子奪了過去,然后細細的用手帕沾了水,包住那一點指尖。王幽芊任她弄著,身子懶懶的靠在了枕頭上,心中浮現出俊秀的輪廓,以及清淡的聲音。明明有時調笑的頗不正經,但那聲音奇跡性的竟能輕撫內心,她眨了眨眼,最后悄然閉上了眼,遮去了所有的思緒。南謹昭陽十一年,大將軍王承離奉旨率領三軍至陳平關,攻風城。然,行至永修,因地勢所阻,未及時查明情況,遇伏,所剩將士損耗大半,退回懋城,是夜北漠偷襲,王承離為抵抗北漠,幾潰死于非命,至此,南謹大軍大傷。王承離感覺自己做了很久很久的夢。他夢到了很小時候父親沉痛的臉,旁邊是奄奄一息的母親,母親拉著父親的手,蒼白的指尖還未觸到父親的衣角,父親便起身了。他看著父親輕嘆了一口氣,用手將母親的發順好,像是要說些什么,剛醞釀好的字句還未說出,突然卡了殼,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守在身邊的副將欲言又止,看著母親紅了眼眶,最后也一言不發的跟著父親走了出去,只留下躺在床上母親淡淡的淚痕,順著眼角滑下,一顆一顆,承載著無數的悲歡離合。他知道父親是南謹極其偉大的存在,保家衛國,人生在世不過如此奢望,然而護了國家,卻連自己家里妻子死前最后一句話,也沒能說出。畫面幾經轉換,浮浮沉沉,落在了那個晴朗的春日里。他看見了八歲的自己,極迅捷的躍上了府院里的高墻,跳下去的瞬間與那個少年眼對眼,差點嚇得心都從嗓子里跳出來了。那是九歲的周尋,懶懶的笑著,然后戳了戳他的臉:“你就是王爺爺的兒子啊?!?/br>那時候的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平白高了一個輩分。他想起了家鄉的云,家鄉的水,他想起那人最愛喝的洛陽的花茶,迷迷糊糊,真真淺淺的,卻沒有一個東西是完完全全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他突然想起有一日周尋問他的。他問,犧牲這么多的兵力值得么?他還記得自己的回答,保家衛國本就需要犧牲很多東西,換了我,我是必定會為了南謹出一分力的,人生在世,生要守衛國土,死也要死在這戰場上,否則怎么對得起這蒼生萬物!那人淺淺的嘆息,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犧牲這么多的兵力,只為了一個虛無飄渺的夢,雖然那個夢原本是可以實現的,然而既然已經知道實現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