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旁，咳嗽起來。他的肺隆隆做響，是吸煙的老人在凌晨5點的劇烈咳嗽。他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痰，手按在胸前，按摩疼痛的地方?！皼]錯，他們最不可能想到。不過，如果警察叫我們靠邊停車，檢查車里有沒有藏著嬉皮士和毒品，那該怎么辦？??？我們來這里可不是要開什么魔法公交車的，我們打算好好偽裝自己！”

    留胡子的男人打開公共汽車的車門?！罢嬉獧z查的話，他們就會發現你們并不是嬉皮士，然后揮手放行。這是最完美的偽裝，也是我能找到的最不惹人注意的車?！?/br>
    岑諾伯格似乎打算繼續爭吵，但南西先生圓滑地插了進來?！鞍柧S斯，你幫了我們，我們非常感激你。對了，還得有人把我們那輛車開回芝加哥?！?/br>
    “我們會把它停在布魯明頓，”留胡子的男人說，“狼人會照顧好它的，你們不用擔心?！彼D過來面對影子?！拔以僖淮蜗蚰惚磉_我的同情，我與你分擔這份痛苦。祝你好運！如果守靈的任務落在你肩上，我向你致以無比的欽佩與深深的同情?！彼冒羟蚴痔滓粯訉挻蟮拇笫钟昧ξ找幌掠白拥氖?，讓他疼得要命?！耙姷绞w的話，請代我轉告，說溫達爾夫之子阿爾維斯是個信守諾言的人?！?/br>
    那輛大眾公共汽車上有一股廣藿香、陳年熏香和卷煙的味道。車子內壁和地板上貼著褪色的粉紅色氈子。

    “那人到底是誰？”影子問。他將車開下停車場，車子的離合器嘎吱作響。

    “他自己剛剛說過，他是阿爾維斯，溫達爾夫的兒子。他是矮人國王，是整個矮人家族里個子最高、最強壯、最偉大的一個?！?/br>
    “可他并不矮啊?！庇白又赋?，“他身高有多少？5英尺8，還是5英尺9？”

    “所以他是矮人家族中的巨人，”岑諾伯格在他背后說，“他是美國個子最高的矮人?！?/br>
    “守靈是怎么回事？”影子繼續問。

    兩個老人突然什么話都不說了。影子看了一眼南西先生，他正假裝凝視窗戶外面。

    “喂？他剛才提到守靈，你們都聽到了?！?/br>
    岑諾伯格在后座上開口了?！澳銢]必要做那個的?！彼f。

    “做什么？”

    “守靈。他太多嘴了。矮人都很多嘴，總是不停地說呀說的。你不用cao心這件事，忘了它吧?！?/br>
    一路驅車向南，感覺好像跑在時間的前頭一樣。積雪慢慢消失，第二天早晨抵達肯塔基州時，積雪已經完全消失了。冬天在肯塔基已經徹底結束，春天來臨了。影子想知道有沒有什么公式可以解釋這個現象，也許每向南前進50英里，就等于向春天前進了一天。

    他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別人分享一下，可南西先生正在前排的乘客座位上打瞌睡，而岑諾伯格則在后面不停地打著呼嚕。

    那一刻，時間仿佛成了可以改變形態的某種東西，某種他開車的時候所產生的一種幻覺。他發現自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沿路的鳥和動物，清楚得讓他不舒服。他能看見烏鴉在前方的路面上啄食被車子壓死的動物，鳥在天空中盤旋飛翔，貓則從前面的草地和籬笆柱子間窺視著鳥兒。

    岑諾伯格噴了聲鼻子，醒了，慢慢坐起身?！拔易隽艘粋€怪夢，”他說，“我夢見我真的變成了貝勒伯格。世人向來認為存在我們兩個人，光明之神與黑暗之神。但到現在，我們兩個都老了，我這才發現，其實一直以來只有我一個，從來只有我。我贈與世人禮物，再從他們手中奪走我自己的贈禮?！彼合潞貌逝葡銦熒系倪^濾嘴，叼起香煙，點燃。

    影子搖下車窗。

    “你就不怕得肺癌嗎？”他說。

    “我自己就是癌細胞?！贬Z伯格說，“我不會被自己嚇倒?！?/br>
    南西說：“我們這樣的人是不會得癌癥的，也不會得動脈硬化、帕金森癥或者梅毒。我們這種人很難被殺死?！?/br>
    “可他們殺死了星期三?！庇白诱f。

    他把車停在路邊加油，到旁邊的飯館吃早點。他們剛一進門，門口的公用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們把要點的飯菜告訴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她臉上掛著憂心忡忡的微笑，剛才一直坐在旁邊看一本簡妮·克頓寫的簡裝版。那女人嘆口氣，走回去接電話?！拔?？”她說著回頭看看餐廳里面，接著說：“是的，看上去是他們。你先別掛電話?！彼叩侥衔飨壬磉?。

    “找你的電話?！彼f。

    “好的?！蹦衔飨壬f，“太太，這些炸薯條真的脆嗎？好像炸焦了?！彼叩焦秒娫捙?，“是我?！?/br>
    “你們憑什么以為我會傻到相信你們？”他沖著話筒說。

    “我會找到的?！彼^續說，“我知道在什么地方?！?/br>
    “對，”他說，“我們當然想要，你們知道我們想要。而且我知道你們想甩掉它，用不著跟我來這一套?！?/br>
    他掛上電話，走回桌邊。

    “誰的電話？”影子問。

    “他沒說?！?/br>
    “他們想要什么？”

    “提出要跟我們和談，同時把尸體交給我們?！?/br>
    “他們撒謊?！贬Z伯格說，“想把我們騙過去，然后干掉我們。他們就是這樣對付星期三的。我過去也總愛用這一招?！彼詈笥旨由弦痪?，露出陰森森的自豪神情。

    “我們在中立地帶見面，”南西說，“真正的中立地帶?！?/br>
    岑諾伯格笑了，笑聲象金屬球在骷髏頭骨里轉動時發出的咯咯聲?！拔疫^去也常這么說。我會說，到一個中立地帶談判，到了晚上，我們跳出來把他們全部結果了。那時候可真是好日子呀?！?/br>
    南西先生聳肩。他嘎吱嘎吱地咬碎他那份已經變成深褐色的炸薯條，露出贊賞的笑容?！班?，這些薯條味道好極了?！彼f。

    “我們不能相信那些人?！庇白诱f。

    “聽著，我年紀比你大，我比你聰明，長得也比你帥?！蹦衔飨壬f著，用力敲打番茄醬瓶子的底部，把番茄醬倒在炸焦的薯條上?！拔乙粋€下午吸引的姑娘，比你一年吸引的還多。我可以像天使一樣跳舞，像走投無路的熊一樣戰斗，像狐貍一樣狡詐，像夜鶯一樣唱歌……”

    “你的意思是……？”

    南西褐色的眼睛凝視著影子的雙眼?！八麄冃枰M快甩掉那具尸體，而我們則要把它奪回來?！?/br>
    岑諾伯格說：“這里根本沒有什么中立地帶?！?/br>
    “不，有一個?！蹦衔飨壬f，“美國的中心?！?/br>
    要準確地判定任何事物的中心點，都會引起很大的爭議。如果是有生命的東西——比如說人，或者大陸——這個問題就更加難以確定、不可捉摸了。人體的中心點到底是哪里？夢境的中心點是哪里？還有，說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