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棋子，然后跳到地板上，尾巴高高豎著，昂首挺胸走過房間。

    “不?！庇白泳芙^道。他不害怕死亡，生活中再也沒有什么值得他為之努力活下去的東西了?！皼]問題。我接受賭約。如果你贏了這盤棋，你就有機會用你的大鐵錘一錘砸碎我的腦袋?！闭f著，他移動自己的白色棋子，往棋盤上兩軍交接的地方移動一步。

    誰都不再說話了，就連星期三也沒有再次拿起他的。他的玻璃假眼和真眼一起盯著棋局，臉上沒有流露任何表情。

    岑諾伯格又吃掉影子的一個棋子，影子則吃掉岑諾伯格的兩個棋子。走廊里傳來有些陌生的飯菜味道。味道一點也不吸引人，但影子卻突然意識到他現在是多么饑餓。

    兩個人繼續下棋，黑子白子依次落下，你來我往彼此爭斗。一連串棋子被吃掉了，好幾個子升格成了王，不必每次只能向前一步，或者左右斜走閃避對方。王可以自由前進或后退，把威脅性擴大了兩倍。它們已經成功深入對方的底線，獲得了自由來往的權利。岑諾伯格現在擁有三個王，影子則有兩個。

    岑諾伯格用其中一個王在棋盤周圍游走，吃掉影子剩下的棋子，用另外兩個王對付影子的王，逼他投降認輸。

    接著，岑諾伯格又升格了一個王，掉轉頭來一起對付影子的兩個王。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吃掉了影子的兩個王。游戲就此結束。

    “好了，”岑諾伯格說，“我這就要敲碎你的腦袋了，而你則要自愿跪下。太好了?！彼斐鲆恢凰ダ系氖?，拍拍影子的胳膊。

    “晚飯準備好之前，我們還有些時間?！庇白诱f，“想再來一盤棋嗎？條件不變?！?/br>
    岑諾伯格用火柴又點上一枝煙?！霸趺纯赡軛l件不變呢？難道你想讓我殺你兩次？”

    “現在，你只能敲一次，就這么多。你告訴過我，這份活兒不僅需要力量，更需要技巧。如果這次你也贏了，你就有兩次機會砸爛我的腦袋?！?/br>
    岑諾伯格對他怒目而視?！拔乙诲N就能搞定，一錘！這就是藝術?！彼米笫峙呐挠沂稚媳?，顯示那里的肌rou還很結實，弄得煙灰全都落在手上。

    “時間過了這么久。如果你的技巧不太熟練了，你可能只是一錘把我打傷。你最后一次在屠宰場里揮動錘子是什么時候？三十年前？四十年前？”

    岑諾伯格什么都沒說，緊閉的嘴巴像在臉上劃過的一道灰色疤痕。他的手指在木頭桌子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然后，他把二十四枚棋子重新擺上棋盤。

    “下棋，”他說，“你還是執白，我執黑?！?/br>
    影子走了第一步。岑諾伯格也緊跟著走了一步。影子忽然想到，岑諾伯格想把這盤棋變成他剛剛贏了的上一盤的翻版。而這正是他的弱點。

    這一局棋影子不再有任何顧忌。他抓住每一次小小的機會，不再思考，完全憑本能出棋，沒有一絲停頓。這一局里，影子一直自信地微笑著：岑諾伯格每走出一步棋，他的笑容就更大一分。

    沒過多久，岑諾伯格落子時越來越用力，砸得木頭棋桌砰砰直響，震得方格里的棋子不停抖動。

    “吃你一個子?！贬Z伯格說著，黑子砰的一落，吃掉影子的一個棋子?！翱匆娏藛?？瞧你還有什么話說?！?/br>
    影子什么都沒說，只是微微一笑，棋子連跳，吃掉岑諾伯格剛剛落下的黑子，然后再吃一個，又一個，一共吃了四個子，徹底掃清了棋盤中央的黑子。他的一個棋子觸及對方底線，升格成了王。

    剩下的基本是掃尾工作了。再走幾步，這局棋結束了。

    影子道：“還要玩第三局嗎？”

    岑諾伯格只是瞪著他，灰色的眼睛像鋼鐵一樣冰冷。突然間，他開心地大笑起來，用力拍打著影子的肩膀?！拔蚁矚g你！”他宣布說，“你有種?！?/br>
    卓婭·烏特恩亞亞把頭伸到門口，告訴他們晚飯準備好了，他們得清理桌面的棋子，放好桌布。

    “我們沒有吃飯用的餐廳?！彼忉屨f，“很抱歉，只好在這里吃?！?/br>
    盛著飯菜的碟子擺在桌子上，每人分到一個小小的漆托盤，放在腿上，托盤上面是已經失去光澤的餐具。

    卓婭·烏特恩亞亞拿了五個木碗，里面各放一個沒有削皮的煮馬鈴薯，再舀進顏色濃重的羅宋湯，最后在湯上加一勺白色酸奶油。她把碗分別遞給每個人。

    “我還以為有六個人吃飯呢?！庇白诱f。

    “卓婭·波魯諾什娜亞還在睡覺，”卓婭·烏特恩亞亞解釋說，“我們把她的飯菜放在冰箱里。等她睡醒了自己吃?！?/br>
    羅宋湯帶一點酸味，有點像腌過的甜菜。煮馬鈴薯太老了，煮成了粉末狀。

    下一道菜是咬不動的燉rou，配著綠色蔬菜——但因為煮得過久過爛，無論怎么聯想，它們都不像綠色蔬菜，變成了褐色的菜糊。

    然后是卷心菜rou卷，里面包裹著豬rou和米飯。卷心菜葉子太韌，幾乎沒法順利切開而不把里面的rou末和米飯濺出來。影子把自己那份推到盤子旁邊沒有吃。

    “我們剛才下棋來著，”岑諾伯格說著，挖下一大塊燉rou?！斑@年輕人和我。他贏了一局，我也贏了一局。因為他贏了一局，所以我同意跟他和星期三走，幫助他們實現那個瘋狂的計劃。同時因為我也贏了一局，所以等這里的事結束之后，我就要殺了他，用我的鐵錘敲掉他腦袋?！?/br>
    兩個卓婭都表情嚴肅地點點頭?！疤蓱z了?！弊繈I·維切恩亞亞說，“如果我給你算命的話，我就要說你將長命百歲，生活幸?？鞓?，還會有很多孩子?！?/br>
    “所以你才能成為一個好的算命師?！弊繈I·烏特恩亞亞說。她看上去快要睡著了，似乎正努力打起精神，“你總是撿好聽的謊話說?！?/br>
    晚飯結束了，可影子還是覺得很餓。監獄的飯菜很差勁，但還是比這一頓美味得多。

    “飯菜不錯?！毙瞧谌ЬS說，他帶著非常明顯的愉快表情，吃干凈盤子里的所有食物?！拔乙煤酶兄x你們幾位女士?，F在，恐怕我們還要麻煩你們給我們介紹介紹附近有什么好旅館?！?/br>
    卓婭·維切恩亞亞看上去好像被他得罪了一樣?！盀槭裁醋÷灭^？”她責問，“難道我們不是你們的朋友嗎？”

    “我不好意思再麻煩你們……”星期三說。

    “一點都不麻煩?！弊繈I·烏特恩亞亞說，一只手玩弄著她那與年齡不相稱的金黃色秀發，她打了一個哈欠。

    “你可以睡貝勒伯格的房間，”卓婭·維切恩亞亞指指星期三，“反正也是空的。至于你，年輕人，我可以在沙發上給你鋪張床，我發誓你會覺得比睡在羽絨床上還舒服?！?/br>
    “你真是太好心了?！毙瞧谌f，“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