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

    沈絡陪葛艾寫作業，她在廚房里刷螃蟹。沈絡挑的是澄陽湖大閘蟹，個頭很大，她刷干凈了兩只放在鍋里蒸，又拿了碗將米放在水里泡。

    她在網上查看的方法，有點復雜，也費時間。趁著蒸蟹的時間她準備了一道涼拌三絲。等大閘蟹蒸熟了，她又開始拆蟹rou。

    葛艾的作業已經做好了。

    沈絡到廚房來，他卷起袖子，問：“有什么我能干的？”

    “進過廚房嗎？”

    “沒有?！?/br>
    “那你在外面等吧?！?/br>
    沈絡訕訕出了廚房，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葛艾正在玩他的手機，不必他去看著。他后背靠著墻，聞著廚房里的蟹香，看著拆蟹的人。葛瑤應該是不經常拆蟹，動作不是很熟練，甚至顯得有點笨拙。但她的表情很溫和，不像平日里的疏冷淡漠，很溫暖。

    沈絡想，他的那個小房子里的廚房里是不是也應該添置一套廚具了。萬一以后用到了呢。

    蟹殼被留了下來煮湯。

    玩膩了游戲的葛艾抓著手機到廚房，三個人鬧了會兒，蟹殼湯也煮好了。葛瑤這才將米入鍋，用蟹殼熬成的湯熬粥。

    這邊熬著粥，那邊另起一鍋炒兩道小菜。

    因為程序復雜，三個人都等了很久。等蟹rou粥熬好了，三個人都已饑腸轆轆，加上葛瑤這鍋蟹rou粥格外鮮美，三個人又都喝了很多粥，就著小菜，最后撐得肚皮都快破了。

    吃撐了的三個人又下樓走了一圈，正好葛瑤和葛艾將沈絡送到小區門口。臨行前，沈絡和葛艾來了個吻別。

    葛瑤默不吱聲地看著，不確信沈絡是不是真的相信她說的，葛艾跟他沒關系。

    周六周日連著兩天自考，葛瑤跟江斕請了假，葛艾被她送給宋循照顧了兩天。

    晚上她去酒吧接葛艾，遇見了程驍。

    她很久沒有見過程驍了。

    程澍和賀靳南也在。

    宋循不在舞臺上。還沒輪到她，她在賀靳南慣常喝酒的位置上跟人聊天，葛艾也在。葛瑤皺了皺眉，找過去。

    原本縮起來的葛艾見到葛瑤，伸手牽著她的手指，手指緊緊地攥著她的，仿佛是怕她消失了。他軟軟的喊她，“大瑤，你是接我回家的嗎？”他仰頭看著他，眼底有恐慌和期待。

    “嗯?！彼龖?，將葛艾摟進懷里，“mama來接你了?！?/br>
    “葛瑤，你來了？考完了？怎么樣，有沒有高考的感覺？”宋循抿了口酒，訕訕的笑問，聲音很大，但在嘈雜的酒吧里顯得聲音很小。

    她笑笑，“還可以?！?/br>
    程驍坐在旁邊問：“考什么？”

    “自考本科?！?/br>
    “哦？”程驍嗤笑，“真是有心了，現在還考本科。要不要來一段鋼琴？”

    葛瑤搖頭，“我帶小艾先走了?！?/br>
    “急什么？我看小艾挺適應這里的。何況我們幾個都在，又不可能出什么事兒?！?/br>
    “小驍?！?/br>
    “我沒說錯啊?！?/br>
    宋循偏過頭，偷偷地跟葛瑤說了句無聲的“對不起”。

    賀靳南也沒說話。

    “萬一再有醉漢不懷好意，我可不想再欠一個人情?！备瓞幰庥兴?。程驍無所畏懼，反正她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倒是賀靳南，臉上訕了一下。

    時間到了，宋循逃似的跑了，跟葛瑤匆匆打了聲招呼。雖然她不是很聽得懂，但也聽出了葛瑤和程驍之間的不同尋常。重要的是這鍋是她惹出來的，若是她沒帶小艾到這里坐著就好了。

    可宋循也不是故意的。她在后臺陪葛艾，程驍看見了，硬拉著她到吧里坐著，她又不放心葛艾一個人，只能帶著。

    程澍失笑，“這事是我不對，葛小姐可不要挖苦我了?！?/br>
    轉移話題成功，葛瑤也不想跟程驍多言，抱起葛艾，準備走人。

    程驍低著頭，賀靳南靠著她，默然遞了杯烈酒。程驍也不想那么刻薄，他知道。但為了沈絡，她總是忍不住拿刺去刺任何人。

    “我送你們?！?/br>
    “謝謝，不用了?！彼o了道眼神，程澍起身的動作一頓，又坐下去。葛艾今天在這里受了驚，不宜再跟他們接觸。

    葛瑤抱著葛艾從后門走出去。小艾乖乖的趴在她的肩頭，摟著她的脖子不肯松手，嘴巴微微嘟著。

    風有點涼。

    葛瑤疼惜地摟進了懷里的小孩，替他擋掉稍許晚風。風里仿佛藏了無數冰刃，一根根扎進她的心里，疼得要命。

    “對不起，mama以后不會留你在這邊了?！?/br>
    “沒關系，大瑤要考試。大瑤來接我回家就好了?！备鸢搪暷虤獾恼f：“大瑤不要怪宋循阿姨。宋循阿姨是被另一個阿姨硬拽過去的，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在房間里?！?/br>
    “嗯，我不怪宋循阿姨?！?/br>
    “大瑤，你以后還要考試嗎？”

    葛瑤遲疑幾秒，說：“以后……我請沈叔叔陪你，好嗎？”

    葛艾早她耳邊輕輕哼了一聲，“好?！?/br>
    公交車上人挺多，葛瑤沒去擠，在站臺招了輛計程車。她回家幫葛艾洗了熱水澡，將在酒吧里沾上的味道都洗干凈，抱著他到床上，輕聲細語地講了個睡前故事，將人哄睡覺。

    她在他額頭落了道晚安吻，悄悄退出了臥室。

    今天考了兩門科目，都不算難，考過的把握很大，考完心里也輕松了。輕松了，也就覺得有些疲憊，應該是最近沒休息好。

    她沖了個熱水澡，舒服多了。

    躺到床上，宋循的電話來了。

    宋循的聲音很清脆，像是游戲在森林里的鸚哥，但在沉寂的夜里顯得有些聒噪。她道：“葛瑤，今天很抱歉，讓小艾置身于那樣的場合?！彼忉屨f：“程驍很少去休息室，今天卻突然去了，還強拉著我去喝酒。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擔心她對小艾……那個時候，我沒辦法再去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照顧小艾?！?/br>
    “我知道，沒關系?！?/br>
    “是我大意了?！彼窝溃骸俺舔敒槭裁磿@樣針對你，連小艾都算計在內?！?/br>
    葛瑤揉著額頭，說：“因為沈絡?！?/br>
    “你跟沈絡在一起了？”

    “沒有?！?/br>
    “你和沈絡什么情況？我看程澍對你也有點意思?！?/br>
    “我跟程澍沒關系?！备瓞幏裾J了程澍，但不知道怎么概括她和沈絡之間的關系。

    宋循沒說什么。換作平時，她或許會再八卦一下，但今天她才做錯了事。不過葛瑤一向聰明，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兩人隨口聊了幾句，道了晚安。

    葛瑤關了燈，臥室一片黑暗。

    她以為程驍就算愛沈絡，就算討厭她，但至少不會波及孩子?？烧f到底還是怪她自己，拿孩子做擋箭牌，是她的錯，是她愧對小艾。

    她忽然開始動搖。她做了這么多，一點點接近沈絡，在別人面前不惜利用小艾，可到現在，她還是什么都沒有得到。她和程驍一樣，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著，以為這樣就能得到沈絡的青睞，但到頭來都只是一場空。沈絡也根本不知道她們做了什么，他像是局外人。

    值得嗎？她問自己。

    許久，她聽見自己說，值得。

    作者有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