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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想起半年前,初見此人的印象,此后有過的種種見面和談話。他閱人無數,對方只是個年輕人,卻越看越捉摸不透。他先是認為亞蘭蒂爾是忠誠的,想投效陸軍,得到信任與支持,但接下來就出現了證據,證明他另有動機。艾伯爾將軍又認為他是為了財富,沒有人不對那樣的財富動心,連驕傲的伊麗莎白也為此失去理智。他幾乎已經肯定了,但不知為何,在監聽了七八天后,特別是今天,他再次感到這一點不再確定,變得似是而非。身邊,他的妻子早已入睡,只有艾伯爾將軍還在黑暗里思索。后來他終于想通自己為何疑惑,亞蘭蒂爾給他的感覺實在不像個騙子,或者說,不像真會為金錢所動,以身犯險。但他想不出這個人還能有什么目的。而且,越是看起來不像的人,可能越會去做,真正的超級罪犯都是如此。雖然是德國人,但從小在國外長大,他的忠誠度是不可靠的。他又想到黨衛軍的教育體系,興起中的希特勒童子軍、青年團,貫穿童年、少年和青年時代的機械化訓練體制,會培育出黨衛軍的新鮮血液,令掌控者從根上了解并信任他的部下?,F在的這批青少年會從骨子里被灌輸滲透元首提出的思想,未來的聰明才智與發展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德國的未來在他們手中將會如何呢。艾伯爾將軍在快要入睡時想,為了保險起見,明天還是該派人到亞蘭蒂爾的別墅里看看有什么異常。黨衛軍的費里安中校也在當夜聽到了監控錄音,得知了白天發生的事。與艾伯爾將軍不同的是,他對伊麗莎白毫無了解,對她的身份也沒在意,所以想不通她為何突然腦子抽筋,只關心會不會妨礙到正在思考的部署。他聽到亞蘭蒂爾說,下星期要做關鍵治療時,心想,真會騙人,但還不是露出了狐貍尾巴。只有一點看法他是與艾伯爾將軍相同的,就是李默梵真的還不會說話。費里安中校還做了一件事,派人探聽伏尼契將軍星期一的行程。這并不難,克里斯蒂安中尉編了個借口,給將軍的秘書打了一個電話,就套了出來。“不,將軍星期一可能無法接受您的采訪,”秘書瑪莎對故伎重施、以記者的名義來電的克里斯蒂安說,“周五之前不可能?!?/br>克里斯蒂安語氣誠懇地說了些好話,迫切地表達只需要五分鐘,而自己代表的是一家著名的刊物。“我很想幫忙,”瑪莎說,“但是將軍星期一要到捷克斯洛伐克去幾天,具體的行程不能透露?!辟M里安中校由此得到了定心丸,完全確定了。半夜的時候,李默梵從睡夢中驚醒了。在得到催眠后,原本他的睡眠穩定多了,今晚或許是因為白天中午出了事,他心里有些紛亂,又想不起夢見了什么。他坐起來,摸了摸枕邊還在睡的小P。小折耳貓在他和伊麗莎白打斗時好像鉆進被子里躲起來了,倒是沒被波及到,夜里還睡得這么香。隨后他注意到通向隔壁亞蘭蒂爾房間的門下面透出一線微光,就光著腳下了床,輕輕推開那扇門,走了過去。和亞蘭蒂爾常常到他的房里不同,他到對方臥房的次數很少。他看到床頭的落地燈亮著,亞蘭蒂爾卻不在床上,而是穿著睡衣站在窗前。聽到門響,他轉過頭,“沒睡好嗎?在我這里待一會兒吧?!彼焸涞乜戳艘谎劾钅蟮哪_。“我睡著了,但是又醒了?!崩钆郎蟻喬m蒂爾的床,把腳躲進被子里,“亞蘭,你一直沒睡嗎?在想什么?”“我在想白天發生的事?!眮喬m蒂爾說,“軍部有可能被驚動,想趁機進來查看,要是這兩天有外人進來看你,不要慌,還是像之前醫生來時一樣就行了?!?/br>“嗯,我記住了,不看不理,只聽你的話?!崩钅笳f。他看到床頭柜上放著半杯水,一瓶藥,藥瓶他認得的,是退燒藥。“你發燒了嗎,亞蘭?”他的心縮緊了一下,急忙下床,去摸亞蘭蒂爾的額頭。“只是低燒而已?!眮喬m蒂爾說,任由他伸手去試溫度,“明早之前就會好?!?/br>“很燙,”李默梵輕輕抱怨,朝著床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拽他,“你受傷了,生病了,不好好休息,還表現得那么正常,這么站著會著涼,要躺下才行?!?/br>“這不算什么,我很少生病?!眮喬m蒂爾被他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沒想拒絕,坐回床上,看著李默梵給他重新倒了一杯溫水,又去浴室擰了一條冷毛巾,像模像樣地放在他的額頭上。“不太生病的人,生起病來才嚴重?!崩钫f,“我們……我們還是星期一走嗎,你得養病?!?/br>“還是周一,定好了就不能隨意改動了?!眮喬m蒂爾說,他閉著眼睛,額頭上的毛巾涼沁沁的,雖然簡單,但仍然是他許久沒得到過的照顧,還是來自被他照顧的人,他竟有些享受。停了一會兒,沒聽到李再說話,他睜開眼睛,見對方的黑眼睛里彌漫起愁云,就笑了,李把他看得太脆弱了。他說:“不會有事,不用怕,我說話一向算數?,F在睡吧,”他拍了拍身邊另一個枕頭。李默梵就在他身邊躺下,給兩個人都蓋好被子,他還是第一次得到這種待遇。亞蘭蒂爾關上了燈,過了沒多久,他的呼吸就變得均勻,他睡著了。李默梵在黑暗中望著天花板,他想他很討厭伊麗莎白,后悔當時沒多踢她兩腳。他依然很擔憂,但在這一刻,淡淡的溫馨從心底浮起,奇異地化開了他心頭長久積壓的恨意與恐慌。他很快也睡著了。星期六的早上,諾科特洛夫聽取了費里安中校的報告與分析。“我該說您準確地找到了突破口,”諾科特洛夫說道,“我同意您的分析,要把一個不會說話的病人送過境,伏尼契將軍的汽車可以說是格恩醫生唯一能做的選擇了,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然將采取行動。到了收網的時候了?!?/br>“我們該決定的是在哪個地點實施抓捕?!辟M里安中校說,“根據已知的線索,他們將想辦法騙過陸軍的守衛,開車離開別墅,到達戴芬?德蕾爾的公寓外面,伺機接近伏尼契將軍的車。我想到三個較適合的關鍵點,一是他們離開別墅時,截獲汽車;二是當他們讓男孩進入后備箱的一刻;三是在邊境檢查站,我們強行搜查將軍的汽車。但如果選擇最后一個地點,我們就得和伏尼契將軍發生正面沖突?!?/br>“當然要在邊境檢查站,就是要和他正面沖突?!敝Z科特洛夫說,興奮地站了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抓到現行,伏尼契將因此百口莫辯,名聲掃地。他眼下在軍部的威望很高,扳倒他,陸軍就會一蹶不振。我們本來就準備了其他辦法對付他,但這次機會更合適。在邊境搜出他的情婦和偷渡的要犯,想想就很美妙?!?/br>“但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