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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些閑話,柏楊便順勢提出要為父母修整墳墓,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來幫忙。這家的男主人姓張,聽柏楊這樣說,立刻主動將此時攬到自己身上,愿意替他去請人。柏楊又說要給錢,對方也并不推辭。畢竟大年下的,去修墳總歸不太吉利,雖然鄉里鄉親,卻又是多年沒有往來,別人未必肯白出力。若是能順便掙些錢貼補家里,那又不一樣了。即便是天子腳下,但這村中的生活卻仍舊十分清貧,這樣掙錢的機會也難得。所謂修墳,不過是將原本墳墓上長出來的雜草等除去,重新修整一番,培上新土,再祭祀一番即可,請上五六個人,半天的時間就能做到。因此第二日一早,男主人便叫來了六個壯勞力,跟著柏楊一起上山。秦家原本也是農家出身,后來做了一點小生意,這才舉家遷入城中。哪知因為原身的身體,治病花光了家財,又只好搬回來。因此,秦氏的祖墳也是在這里的,原身的父母,亦埋在同一處。就連老管家的墳也相距不遠。柏楊到了這里才發現,常年無人養護,許多年代久遠的墳墓都已經垮塌了,到處都是枯萎的雜草,起伏的墳包連成一片,看上去十分荒涼。張大見狀,不由道,“小秦哥,我看這一片墳地怕是要徹底修整一番才成?!?/br>柏楊點頭,“是我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只是全部都修整一遍,也不知要多久?在過幾天就過年了,總不好耽擱大家?!?/br>張大有些遲疑的搓了搓手,道,“我們村子不大,合共也就十幾戶人家,不過二十來個壯勞力還是能湊出來的。若有二十幾人,想來一兩天就能弄完了。不會耽誤了事。只是……”柏楊知道他是不好提錢的事情,便笑著道,“張大哥放心,大家也是放著家里的事情,來替我幫忙,自然不會虧待了大家。這樣吧,有勞張大哥替我去請人,價錢還是按照原本商量好的來。既然是要大肆修整祖墳,祭祀倒也不好隨意了?;仡^還請張大哥幫忙引薦周圍的屠戶,我想買三牲來做祭禮?!?/br>民間的習俗,供奉祖先的祭祀之物會帶有吉祥祝福之意,所以在祭祀結束之后,便會將祭禮宰殺烹飪,分送諸鄰食用。柏楊這會兒說要用三牲做祭禮,意思就是大家忙完之后,便會有一頓好rou吃。因此張大和周圍的人聞言都是精神一震,張大更是拍著胸脯保證事情一定能夠辦妥,然后就急匆匆的回去找人了。有了干勁,做起事情來自然更快,根本沒用到兩天的時間,第二日下午就將整片墳地修整完畢。柏楊當即就在這里主持了簡單的祭祀儀式之后,村民們便架起柴火和大鍋,將祭祀的三牲烹煮出來,每人分了一大塊帶回家。剩下的骨頭湯里,下了些蘿卜土豆山藥和干菜熬煮,又蒸了幾大鍋米飯,飽餐一頓,這才散去。二十多個人聚在這里,還是很熱鬧的。而等人陸續都走了之后,便又恢復了原本的冷清。柏楊和杏奴兩個坐在火堆前,見柏楊一直沉默,杏奴不由問道,“大爺,咱們不回嗎?”“再待一會兒?!卑貤畹?。其實這里埋葬著的人,雖然都是原身的親人,但柏楊是一個都沒見過的,也說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即便如此,待在這個地方,卻還是讓他心中莫名生出許多感慨和情緒來。腦子里亂哄哄的,柏楊不去整理每一個念頭,就任由他們擠在自己的腦海里。又坐了好一會兒,眼前的火堆里,木柴燒成炭火,炭火又燃成灰燼,身上漸漸被寒涼浸透,柏楊才回過神來道,“走吧?!?/br>站起身的那一瞬間,臉上陡然一涼,柏楊瞇著眼睛抬起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下雪了。這場雪下得很大。第二天柏楊在張大家中醒來時,地面上以覆蓋著厚厚的一層雪。張大見了他,便道,“小秦哥的運氣不錯。幸而昨日就弄完了,否則下了這樣的大雪,倒不好辦了?!?/br>“多勞大家幫忙?!卑貤畹?。張大又問他是否有地方去,若沒有,不妨留在村子里過年,他們這里雖然不富裕,但是山里出產的東西多,再加上自家地里出產的東西,還有家里養著的雞鴨,河里摸的魚,過年的菜色也還算豐盛。不等柏楊回答,杏奴連忙跳出來道,“大爺既然這邊的事情已經了結,何不家去?你不在,家里怕是豆惦記著?!?/br>柏楊遲疑了片刻,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實他自己這一回出來,身邊沒了薛蟠整日里聒噪,竟也覺得十分不習慣。他可以預料到,倘若自己現在回去,等待自己的是溫暖的房屋,完全合心意的種種布置,還有薛家人的笑臉。但是在喜歡期待之外,柏楊心里總免不了生出幾分愧疚。雖然是薛蟠先表白了自己的感情,但作為年長者,柏楊覺得在這件事上自己要負很大的責任,面對薛家人總難免心虛。平時也就罷了,這種過年過節,闔家團圓的時候,就算別人不說,他自己也覺得不習慣。不過,留在這里,一樣是要跟陌生人一同過年,同樣不合適。思來想去,還真的給柏楊想到了一個自己能去的地方。于是他向張大辭行,帶著杏奴離開了村子,往城里行去。杏奴原以為他是要回去,但是進了城之后,柏楊走的方向卻不是城東,而是城西,讓他十分莫名。而等到了目的地之后,杏奴更是一臉目瞪口呆,“大爺,咱們來善堂做什么?”“過年?!卑貤畹?。善堂是官府開設,專門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之處。這里的大部分人,不是鰥寡孤獨,就是身有殘疾,要么就是年紀幼小的孩子,反正都是沒辦法養活自己的。官府和城中的富戶們時不時的到這里來施粥賑濟,平日里再沿街乞討,或是去酒樓飯館的后廚混些剩飯菜,勉強過活。每年冬天,就是這些人最難熬的時候。數月的嚴寒和饑餓往往能夠帶走一大部分人,但是等來年開春,又會有不少人填補進來。柏楊自己現在也是孑然一身,倒最適合跟這些人在一起。他在附近找了個小客棧住下,每日都領著人去善堂門口施粥。本來他還打算訂做了一批成衣,可惜現在年下沒人動針線,得等破五之后人家才肯接單子,只能作罷。如此忙忙碌碌,轉眼就到了大年夜。杏奴在薛家也有親人,柏楊把人趕回去同家里人團圓,自己留在客棧里發呆。今年的年,似乎格外的難過。往年明明也是一個人,卻很少會有這種孤獨的感受。柏楊想得太投入,以至于房門被敲響時,不由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