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錯覺。

    霍錦驍咬著唇看他，他變了不少，臉上棱角線條硬朗了些，不再是記憶里少年的俊秀，像一夜間長開似的，添了說不出的男人氣息，若讓他認認真真地看上一眼，被看的那人只怕要陷進他的目光去。

    “師……”她剛要開口，忽然想起一事，改口，“東辭?！?/br>
    魏東辭挑眉，抬手捏捏自己耳朵，沒說話?；翦\驍卻看明白了，瞪他一眼，沒好氣道：“東辭！你要我叫幾遍？”

    她的身份在東海算是秘密，若這聲“師兄”叫出口，恐要曝露。

    “四年沒聽你喊我，你多叫幾遍也是應該的?！蔽簴|辭笑起，冰化霜融。

    “四年？”霍錦驍“哼”了聲，朝佟岳生抱拳道，“佟前輩，別來無恙?！?/br>
    魏東辭不解地望向佟岳生，卻佟岳生也沖她抱抱拳：“小兄弟，別來無恙?！?/br>
    語畢，他才向魏東辭解釋：“公子，她就是在金蟒島上協助我們誅殺金蟒四煞的小兄弟?！?/br>
    憑著氣息，佟岳生一眼就將人認出來。

    “你啊，連佟前輩都不如，虧你和我認識這么久！”霍錦驍繞著魏東辭走了一圈，不悅道。

    魏東辭記起金蟒島上的事與時不時就闖入腦中的陌生面容，難怪他總覺得那人熟悉，難怪他總記著那人……尋她兩年，不想他們早已相逢，卻擦身錯過，咫尺天涯。

    這天底下會不管不顧撲過來以性命護他之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是他有眼無珠。

    “我當然不如佟叔，我可沒武功，還要仰仗女俠護我?！蔽簴|辭痛快認輸，“女俠的傷可好了？”

    “少和我耍嘴皮子?！被翦\驍撐不住笑出聲來，“傷早就好了?！?/br>
    “沒好也無妨，有我在包女俠藥到病除，還能額外再送你全年三百六十日藥膳調養、通經活絡，保你百歲無憂，功力大增，不管是江湖還是海洋都可橫行無忌，便算是在下的一點小心意?！蔽簴|辭說著眨了下眼，仍是小時候陪她胡鬧時的神色。

    霍錦驍的笑便停不下來。

    明明隔了四年時間數不清的往事，他們都該有些變化才對，可這開了口仍是老樣子，不見疏離。

    “魏大哥，她到底是誰？你怎么不給我們引薦引薦？”程雪君被冷落許久終于開口。

    她的委屈早被驚訝取代。魏東辭來石潭已有兩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謙和沉穩，甚少與人言笑，可今日……刻板的印象打碎，她看到個陌生的魏生辭。

    “是我顧著與東辭敘舊，失禮姑娘了，請見諒?！被翦\驍轉頭瞧見個玉雪水靈的姑娘，便歉然抱拳，“在下是東海燕蛟島景驍?！?/br>
    “哦，失敬了?！背萄┚幌卤憷淞?。三港豪杰歷來與東海的人不和，視其為禍患，再加上金蟒一役吃盡苦頭，如今更是視東海諸梟為盜匪之流，程雪君見她哪里能有好臉色。

    “難怪穿成這樣，原來是個海匪婆子?！彼难诀叨阍诤竺嫘÷曕止疽痪?。

    霍錦驍尚無反應，魏東辭便已出聲：“佟叔，如今有人向程家下手，程姑娘出來許久，很危險，勞煩你送她們回程家?！?/br>
    “我不回去！”程雪君急了。

    “程姑娘，請吧?！辟∈宄焓?。

    “我的事不用你管?！背萄┚笸肆瞬?，氣得眼都紅了，把小丫鬟給拉到了身前擋著。

    霍錦驍見狀便雙手環胸站旁邊瞧熱鬧，左看看右看看，那笑就沒停過。

    “佟叔，動作快些?！蔽簴|辭催了句。

    佟岳生不再客氣，也不知從哪抽了兩條麻繩出來，用內抖開蛇似地纏上程雪君二人，轉眼把人纏個結實，他道了句“得罪了”便拔而起，像拎醬油瓶似的提著繩把兩人拎走。

    程雪君和丫鬟又是哭又是罵，到底都遠了。

    魏東辭掏掏耳朵：“清靜了?！?/br>
    “她們是姑娘家，你這樣好嗎？”霍錦驍問他。

    魏東辭便道：“我是個大夫，大夫眼里沒有男女之別，一視同仁?！?/br>
    “哦？原來長這么大我在你眼里和男人沒兩樣？”她故作恍悟。

    “你不一樣?！彼鸬酶纱?。

    “有何不同？”霍錦驍翹起下巴倨傲看他，像棚上的雪隼。

    “對我而言，這世上只有三種人?！彼赶蜃约?，“我?！?/br>
    他又伸指戳向她眉心：“你?！?/br>
    最后，他手臂打開，指著四周來往的人，目視她道：“他們?！?/br>
    霍錦驍不自在地轉開眼，道：“你這人說話也開始故弄玄虛了，我聽不懂?！?/br>
    “沒關系，既然遇上，我就有大把的時間來教你，解釋給你聽，直到你懂為止?！蔽簴|辭看破不說破。

    “我才沒那功夫！”霍錦驍扭頭看向別處。

    魏東辭忽上下審視起她來，嘴里又道：“你這身打扮……”

    “漂亮嗎？”霍錦驍又笑起來，拎著裙在他面前轉了一圈，裙擺像朵蘑菇綻開，越發顯得腰肢纖細，胸口飽滿，那風情擋都擋不住。

    “漂亮！高貞國的衣裳？”魏東辭看她的目光比兩年前更加灼燙。

    “你怎么知道？”霍錦驍便有些詫異。

    “我何止知道？”魏東辭說著忽將左手背到身后，屈膝躬身，道，“大安魏東辭，見過永樂郡主?！?/br>
    霍錦驍愣住，一絲不差的高貞禮儀，祁望也曾向她行過，她自然記得清清楚楚。垂于身側的手抬出些許，又縮回，只道：“不必多禮?！?/br>
    魏東辭眼看著要起來，突然間卻握住她的手，也不是行吻手禮，只是拉著她轉個圈，他便順勢站到她背后，手掌從她發頂刮過，并行橫于自己下巴上。

    “不錯，長高了，可以獎你麥芽糖?！?/br>
    霍錦驍被他鬧得滿臉通紅。

    都是小時候玩的把戲。以前她不愛吃飯，就好糖，爹哄娘罵都沒用。東辭站出來，拉著她比了身高，說她不吃飯長不高，永遠比他矮，她可生氣了，他便與她約定一月一比，只要兩人的身高差距能較上月有所減少，他就請她吃麥芽糖。

    她果然努力吃飯，可結果卻不盡她意。兩人都是孩子，她長個他也在長，那距離總也沒能縮短，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只到他胸口高。

    麥芽糖自然也沒兌現過。

    如今小丫頭抽條兒，腦門終于長到他下巴。

    “誰稀罕你的麥芽糖？”霍錦驍惱了，拍開他的手轉身就要罵人。

    魏東辭恰低著頭正笑，她轉得急，額頭的高度便剛巧湊上他的唇。

    淺淺的氣息拂過，兩人都呆了。

    祁望遠遠看見，邁來的腳步便沉如鉛石。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感覺自己是在寫小言……捂臉……

    ☆、問藥

    船已停岸, 朱事頭將船只文書送去市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