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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恐怕已經不能再看了。 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吃了不少苦。伍院長審視完,有些冷漠地搖頭說道:“不能。這是隔離的病房,非醫護人員的陪同,旁人不得隨意進入?!?/br> 李經方上前按住幾乎失控的少年,他摘下頭上的禮帽放在胸前略帶歉意地說道:“這位醫生,我們才是那小姑娘的親人。弟弟擔心自己的jiejie,伯父擔心自己的侄女,請求看望一眼,這應該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吧?” 伍院長軟硬不吃:“這是醫院的規矩?!?/br> “醫生,我才是和病人血脈相連的弟弟!如果我是旁人,那么段家的少爺又憑什么能進去?!”君閑激動地怒問道,“還是說,連一家醫院也要把人分作三六九等地看待?” 聽到這樣的詰問也不動怒,伍院長將手插在兜里,淡淡說道:“因為病人是慕軒送來的,而你們現在也無法證明你們就是患者家屬,所以我不能貿然地讓你們進去。而且,我已經讓助手給他檢查過了,可你們呢?”他轉過身,深深地盯著狼狽的少年,詰問道,“如果你身上攜帶著新的病菌,你是想讓你阿姐死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估計應該會有人覺得君閑不應該這么粗暴無禮地對待段慕軒,但從我的角度來看,身為處于青春期的少年他已經很理智了。畢竟李君閑的性格屬于爆發型的,就是平時你不惹他什么脾氣都沒有,要是真的惹到了他那就完了——反正就跟大水牛一樣。 另: 在現代醫學中不允許直系親屬輸血,因為會引發輸血相關性植物抗宿主病。因此,除非在患者生命垂危又無其他血液可使用的特殊情況下,直系親屬才可輸血,而本文就是這種情況。并且,就本文的時間1927年來說,還只是剛剛發現了血型,所以在本章中親人換血應該是當時來說最保險的做法。 ☆、第36章 Chapter.35赤子之心 “可你呢?如果你身上有新的病菌,你是想讓你阿姐死嗎?” 李君閑被伍連德反問得說不出話來, 氣得紅著臉開始吧嗒吧嗒掉起眼淚來, 眼睛發紅得厲害,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見一個半大的少年哭成這個樣子, 伍院長嘆了一口氣,語氣軟下來:“不是我不想讓你們進去, 監護室里的傳染病人要和外界隔離, 這是醫院白紙黑字的規定,就算是我也不能隨意改動?!闭f完,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側身離開。 君閑抬起淚痕斑駁的臉:“那為什么段家的少爺可以進去?” 伍院長嘆了一口氣, 他轉過身摘下面罩認真地看向少年,意味深長地說道:“人們經常把所有的希望賭注在醫生身上, 可卻不知道信念可以擊退病魔, 勇氣會戰勝黑暗,堅持能迎來奇跡。而我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個奇跡?!?/br> 抗生素與人體之間的排斥反應, 是他不曾想象的嚴重, 他也不知道那個小姑娘在抗菌素與鼠疫桿菌的爭奪下還能堅持多久。當除顫器將病人的意識暫時牽扯回來時, 病房中的每個人都聽到了少女被送進這里后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可卻撓動著每個人的心臟。 而她帶著哭腔說出的第一句話是, 慕軒,我害怕。 “一個能在冬夜里抱著敗血型鼠疫的病人跪著求我的少年,”伍院長看著李君閑, 平靜地說道,“我想,他不應該受到任何的指責?!?/br> 君閑渾身一震,站在那里緊緊地咬著牙。 “哦對了,你跟那個小姑娘是一母同胞嗎?”伍院長轉過身問道,“親生姐弟?” 君閑回過神來,挺身一步:“當然,我是她親弟弟?!?/br> 如果是一母同胞的話,應該可以吧?伍院長想起了換血的成功例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過來抽血吧,以血換血看看效果?” 李經方拉住就要跟著走的李君閑,猶豫著問道:“院長,可以用我的血嗎?君閑是我二弟留下的兒子,萬一出差錯……可以抽我的血嗎?又或者買血不行嗎,醫藥費不是問題?!?/br> “萬一出差錯?”伍院長重復了一遍,打量著著少年斷指的手和腳上的鞋,有些好笑,“我只要這個孩子的,愿不愿意抽血,隨你們?!?/br> 李君閑掙開李經方,疏離而認真地說道:“大伯,那里面躺著的人不是旁人是我的阿姐,只要她能活,便是把我血都抽去給她我都不會吭一聲!”李經方怔怔地看著他稚氣未脫的臉龐,手指松了下力道,君閑便頭也不回地隨著院長一同離開。 男子搖了搖頭,回頭又隔著玻璃望著隔離病房中的女孩,閉上滿目滄桑的眼:“二弟,你在九泉之下若是知曉這兩個孩子吃了這么多的苦,一定會怪我吧!”李經方背著手看著病床上的少女和陪在她身邊的少年,眼眶微微紅著——然而,這一切應該怪誰? 怪背負了罵名的李家,哪怕過了十年也連反擊的能力也沒有,還是怪他們這些遠走他鄉的膽小鬼,連直面流言的勇氣都已經沒有? 落旌閉著眼聽見有人不停地說著,“阿落,別怕,我在這里?!彼氡犻_眼,可是眼皮卻被千斤的東西壓著一般,渾身疼得厲害——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遇到一份不離不棄的真心。 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在年少時,遇到一份赤子之心的愛情。 段慕軒帶著防疫手套的手掌握住落旌的手時,卻發現少女的手指僵硬得厲害。一旁的護士監視下,他也不敢脫下手套,只好大力摩擦著手掌然后捂上她的手指,隔著手套將溫度一點一點地傳給她。有個護士正給落旌輸液,見狀羨慕地問道:“段少爺,這是你小童養媳嗎?這么寶貝!” 卻不想少年抬起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阿落是我喜歡的人?!辈皇羌胰搜壑械难诀?,不是別人玩笑下的童養媳,她只是他喜歡了一個少年時代的姑娘。 聞言,那個護士嘆了一口氣:“段少爺你做好心理準備,按照院長說的,小姑娘如果一直高燒不退的話恐怕就不行了?!?/br> 段慕軒緊緊地捂著落旌冰涼的手,目光希冀:“那……如果燒退了,是不是就有救了?”護士沒回答他,只是端著盤子轉身離開,而她的沉默就是答案。 少年湊到落旌的耳畔,輕聲說道:“阿落,勇敢一點,我就在這里陪著你。君閑回來了,你最疼的不就是你阿弟嗎,你就算……就算不為了我,你不想看看他嗎?乖,你睜開眼我就帶君閑來看你?!彼脑捯舴诺煤茌p,扇形樣的眼睛里快速地墜了眼淚,落在少女的耳畔。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病房中如水流淌的沉默。徒自落著眼淚的少年卻兀地笑了起來,笑容掩蓋著眼底深處的失望與害怕,他重新坐了回去:“看來,我和君閑在你心里的位置,終于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