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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光廷極力的低下頭去,把臉埋在了虞幼棠的短頭發里。盛國綱轉而去嗅了嗅虞幼棠的面頰,最后張開雙臂笑道:「好,好,讓大哥抱抱你們,兩個大寶貝兒,大哥喜歡你們?!?/br>虞幼棠很氣悶的閉上眼睛,權作眼不見心不煩;虞光廷也是怯生生的只做無知無覺。盛國綱摟抱住這一對兄弟,親親這個摸摸那個,真是快樂極了。當晚,這三人同去餐廳共進晚飯。盛國綱照例弄了些濃稠湯水,用個小碗端著親自去喂虞幼棠。虞光廷坐在一旁,伸著筷子翻翻撿撿,總找不到可口之物,最后用筷尖扎起一只大白饅頭,沒滋沒味的咬了一小口。三人各自行事,片刻過后虞幼棠忽然抬手,將盛國綱手中的小碗一掃而下。盛國綱猝不及防,就聽「啪嚓」一聲,那碗已經在地上跌了個粉碎。盛國綱知道虞幼棠這是緩過一點力氣,又要鬧脾氣了,故而就捏著勺子一笑,又起身拿來一只薄薄的大圓瓷盤,雙手送到了虞幼棠面前。虞幼棠奪過盤子又砸了。對于這種虞嘉棠式的胡攪蠻纏,盛國綱顯然是很會應付——盤子碗碟能值幾個錢?虞幼棠想砸就讓他砸去,砸累了自然就會老實下來了!虞光廷用筷子戳著那個饅頭,在刺耳的破碎聲中退到角落處,悄悄慢慢的吃。他哥哥睡了半個下午,精力大增,不厭其煩的摔出一地碎瓷片子,而盛國綱站在一地碎瓷之上,神情愉悅的微笑著。光陰如水流逝,這天盛國綱又擠著在虞家兄弟間坐下了,拿著一本黃歷查看翻閱,末了他抬起頭,自言自語道:「再過五天就是大年三十——這可真是要過年了!」五天之后是二月十日——一九三七年,二月十日。金公館盛國綱帶著一幫隨從,大模大樣的走進了日租界內最好的櫻花料理館。并不是有人特別好這一口日本料理,只是這些人一起犯懶,圖個近便;況且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并不是圖著果腹而來的。盛國綱近來對部下十分不滿,雖然沒人敢惹他,可是經過了方才那三言兩語的交談,他還是莫名的就生出一肚子氣來。進入料理館后,那日本侍女見來者皆是中國客人,便擺出一張如喪考妣的面孔出來待客,盛國綱碰上這么幾位面賽鐵板的女性,愈發憤怒,揪住一個面目較為粗陋的倒霉鬼,上前就是一記耳光:「你扛著這么張死了爹的鬼臉子給誰看?」料理館內立時有些亂套,幸而那日本老板是識得盛國綱的,這時便跑上前來,cao著蹩腳中文和他好一頓敷衍寒暄;盛國綱見狀,也就忍下一口氣,隨便找了處寬敞雅間進去坐了。待到一桌菜肴上齊了,有人關好雅間拉門。而盛國綱盤腿而坐,先草草吃了一口生魚,隨即抬眼掃視全場,越看越來氣。將筷子往桌上一拍,他指著張參謀長罵道:「張宗耀!得虧你沒媽沒大爺,要不我真要活活罵死你。你說我交待給你的事情,你哪有一次是辦利索的?」張參謀長低頭喃喃道:「那人不是馬大公子的親戚嘛……我琢磨著您和馬家關系密切,所以就沒敢下手……」盛國綱不耐煩的一揮手:「去他媽的關系密切吧!他馬家敢搶我的買賣,我就弄死他!你到底能不能干?你要是干不了,我把錢給姓陸的,你跟著再看一次,看看什么叫做專業!」張參謀長很忸怩的交握雙手,被盛國綱罵的心都滿了。盛國綱方才已經把其余人等全部痛斥過一遍,如今余下這位參謀長也沒能逃過。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清酒,他「咕咚」一聲咽入肚中,而后輕輕吐出一口氣來。「不要看我!」他微微低頭,抬眼望著前方眾人:「吃吧!」大家當即開吃,不敢不吃。酒過三巡之后,盛國綱那情緒漸漸好轉,言談間也和顏悅色起來。部下諸人察言觀色,也隨之活潑了些許。談到過年一事時,張參謀長大著膽子建議道:「馬上就過年了,師座是不是也去趟北平,拜訪拜訪趙將軍呢?畢竟外面說起來,他可還是咱們的頂頭上司呢!」盛國綱將胳膊肘支在桌沿上,以手托腮的思索答道:「趙振聲?這人也就是名頭大,他手下能有多少兵?再說咱們現在幾乎是全進了天津衛,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的地盤,剩個番號,他若是想要,我也給他——還有必要再去瞧他么?」張參謀長陪笑道:「反正……的確是去不去都行。去的話……也就是官樣文章,大家臉上都好看嘛?!?/br>盛國綱皺著眉頭想了想:「趙振聲——這老小子最愛擺譜兒,我真是看不得他那死樣。不過去一趟也行,只是麻煩得很,還要提前打電話,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上面?!?/br>張參謀長搓著手,笑著不敢再多說了。盛國綱咂了咂嘴,又若有所思的發了會兒呆,忽然轉頭詢問張參謀長道:「哎,你說,什么東西既好吃又好消化?」張參謀長沒想到他會忽然問到這里,十分認真的忖度了一下,他鄭重其事的答道:「燉肘子吧!」盛國綱不屑的一擺手,顯然是非常的不以為然。盛國綱在櫻花料理館門口和眾人分離,然后就獨自坐上汽車,一邊想心事一邊前往了英租界一帶,去那好館子里買來幾樣自以為美味的飯菜,用食盒拎著帶回了家中。進門后他把那幾樣吃食交給仆人,然后就躡手躡腳的上樓去窺視虞家兄弟。站在門縫前這么一瞧,他發現那二人正在床上抱著睡覺——虞幼棠是終日臥床的,虞光廷無所事事,也跟著懶惰了起來。推門走到床前,他低頭望去,就見虞幼棠側身仰臉睡的正沉,而虞光廷把鼻尖拱到他的頸窩處,也是呼吸悠長。兩人因為還是睡衣打扮,所以身上倒也橫搭了一條小小毯子,顧頭不顧尾的一起露出了小腿和雙腳。盛國綱見了此情此景,很覺喜愛,忍不住彎腰伸手,分別摸了摸兩人的腳。虞幼棠沒有反應,虞光廷睡的不熟,倒是一下子就被驚醒了。睡眼朦朧的坐起身來,他仰起頭怔怔的望向盛國綱:「大哥?!?/br>盛國綱一歪身在床尾坐下了:「怎么又睡上了?」然后伸手一指虞幼棠:「早飯吃了嗎?」虞光廷搖搖頭:「早飯不好吃,我也沒吃?!?/br>盛國綱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你跟著湊什么熱鬧?我從外面館子里買了飯菜回來,一會兒多吃點兒吧?!?/br>盛國綱手指有勁,虞光廷被他彈的很痛,抬起手一邊揉一邊又說道:「藥沒有了,鴉片酊也都用光了。你昨天給的煙膏太少,只夠早上的份兒?!?/br>「藥沒有了,我讓人再去按單子買回來;鴉片這東西,終究不是什么好的,我看他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