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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他穿著這么一身單衣,堪稱是不冷不熱正適合。「不脫了?!顾业拇鸬溃骸肝茵I,想喝米粥?!?/br>小男仆做奴才做慣了,一點兒脾氣都沒有,笑瞇瞇的答應一聲就轉身推門,探頭對著外面輕聲說道:「要喝粥呢……外面過兩條街不是有家館子賣粥?」坐在走廊長椅上的青年,充當看守和雜役的,這時就答應一聲,起身下樓買粥去了。虞光廷在床上枯坐了片刻,還是覺著口干舌燥,然而小男仆出去解手了,他環顧四周,竟是無人可支使。蹙著眉頭掀被下床,他穿上皮鞋親自去桌旁喝水,然而端起杯子一看,里面卻是空空如也。推開房門他伸頭東張西望了一番,只見到一名看護婦從面前經過,而小男仆則是無影無蹤。他咂了咂嘴,一時無法,剛要再回床上躺著去,可就在此時,那腦子忽然里警鈴大作——周圍沒人,這不正是自己逃走的好時機么?!這個念頭甫一生出,他立刻就血流加快的激動起來?;厣砟闷鹞餮b上衣隨便穿好,他也來不及多想,拔腿便要開跑;這時小貓喵喵的溜到他腳旁,抓著他的褲管要起立,他不假思索的彎腰將它拎起來夾在腋下,然后再不猶豫,推開房門一溜煙兒的就沖進了黯淡走廊中。虞光廷從未做過這般驚險的事情,一陣風似的沖出醫院大門,他伶伶俐俐的跳上一輛黃包車,開口便道:「火車站!」車夫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可也沒多說話,扶起車把便跑上了路——片刻之后可能實在是太納悶兒了,這才迎著寒風大聲問道:「先生,我說您穿的這么單薄,不冷嗎?」虞光廷這時又驚懼又興奮,正是神魂顛倒的時候,聽聞此言才驟然回歸了現實——如今還沒過正月十五,滿街上的行人還都是棉毛褲厚皮袍的裝扮,自己卻是穿著一身單衣!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他忘記從衣帽架上取下那件厚呢大衣了!腳趾頭在皮鞋里動了動,他隨即又發現自己連襪子都沒有穿。他瞬間開始劇烈的顫抖!虞光廷是個很愛美的人,往年過冬因出入都有汽車,且從來不會去寒窯消遣,所以縱算是數九寒天,也常是內穿單薄西裝,外套厚實大衣——如此打扮的好處,就是進入飯館舞廳之后一脫外衣,直接就能顯出他那苗條利落的好身材來。漂亮的日子過慣了,他就沒想到自己還會有今天這么一出!哆哆嗦嗦的把小貓托起來,他把臉蹭到了對方那毛絨絨的脊背上試圖取暖。但是一只小貓崽子,又能有多少熱量呢?路上存了一層薄雪,頗為滑溜,所以車夫跑不快。虞光廷坐在后方座位上,就覺著自己這頭臉被寒風刮的十分疼痛,而手腳則是根本沒了知覺,身體也漸漸有了僵硬的趨勢。太冷了,他簡直要忍無可忍的落下淚來。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凍,他甚至以為自己要被活活凍死了!虞光廷沒能捱到火車站,在半路上就連滾帶爬的下了車,因為發現了一家尚在營業的咖啡店——明黃的燈光從大玻璃窗中整齊的映射出來,在這寒冷漆黑的冬夜中,立刻就讓他聯想到了一大杯熱氣騰騰的橘子汁。下車的時候他已經是在哭泣了,淚水凝成了霜,糊在了他那烏濃的睫毛上。他像往常一樣把手伸進了褲兜里去掏錢,然而手指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還不如個貓爪子靈活。他著急了,當真像小貓似的在褲兜里用力一刨,結果把兜內所有的鈔票都抓出來撥到了雪地上。幸而那車夫還是個厚道人,知道他這是凍狠了,就蹲下來把那幾張零碎鈔票撿了起來,留下車費后把余下幾張鈔票平平整整的塞回了他的衣兜里:「您先生還是多添點兒衣裳再出門兒吧,這時候冷的能凍死人,您這打扮兒不是開玩笑么?」虞光廷沒回答,轉身抱著小貓就沖進了咖啡店里去!咖啡店不大,里面整整齊齊的擺著幾套白色桌椅,也沒什么客人。一名衣著潔凈的白俄伙計站在玻璃柜臺后面,目瞪口呆的望著虞光廷這位不速之客。虞光廷現在看起來是非常的可憐狼狽——他眼含淚光,臉蛋通紅,渾身上下只穿著一套不甚平整的西裝,上衣沒系扣子,襯衫下擺還雪白刺目的拖在褲腰外面。除此之外,他那鞋帶也是長長拖在地上,腋下還夾著個瞇著眼睛的小黃貓。白俄伙計約摸著這人不能是打劫的,于是就用中國話猶猶豫豫的招呼了一句:「先生,歡迎光臨啊,您請坐吧?!?/br>虞光廷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果然自找地方坐下了。白俄伙計走過來送上菜單,同時繼續觀察著虞光廷,心里就感覺這青年好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流鶯,而且還是受過虐待的,漂亮的羽毛都被拔亂了。虞光廷沒看菜單,直接用英文說了一句「咖啡」,然后就把雙手交握在一起,用力的揉搓起來。白俄伙計躬身答應了一聲,夾著菜單昂首挺胸的離去了。片刻之后,白俄伙計端著一只托盤走了過來,盤中放著咖啡牛奶方糖,散發著熱汽騰騰的甜香。虞光廷等的就是這個,如今一見,心都慌了。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他剛要抬手調制咖啡,不想眼前忽然又多了一只紅色的暖水袋。他沿著托住暖水袋的那只手向上望去,結果就看見了白俄伙計那張和善的笑臉。虞光廷這回真是感激涕零了。一把接過熱水袋,他帶著哭腔說了一聲:「多謝,你真是個好人!」白俄伙計站回柜臺后面,很閑適的用毛巾擦餐具,偶爾抬眼望一望店中這位唯一的客人,結果就見他用熱水袋貼了臉蛋貼胸口,而那只小貓也跟著亂蹭,想要借一點余溫。虞光廷喝了那杯guntang的咖啡,然后就覺著自己又復蘇了。復蘇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衣兜里的那幾張鈔票拿出來點清了數目——結果是很令人沮喪的,他發現自己如今的資產僅夠付賬;而即便自己可以忍受寒冷步行前往火車站,那也無錢購買車票回北平。他沒慌張,他自認為還是有辦法的。把膝蓋上的小貓放到旁邊座位上,他捧著熱水袋起身走到柜臺前,對著白俄伙計訕訕的笑:「我……我想借用你這里的電話?!?/br>白俄伙計把電話機向他推近了一點,又微笑著一點頭。虞光廷垂下眼簾想了想,從腦海中調出了一長串電話號碼。他想借點錢——不多借,能有路費讓他回北平就行,另外還得再讓人給他送件厚衣裳來,否則他能凍死在路上。抄起電話聽筒,他在接通之后開始要了第一個號碼。虞光廷認為自己只是走投無路,要尋求一點小幫助而已;而往日的朋友們都那么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