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門石階下墊著一具石匣模樣的方石，日久天長，被水流沖刷，露出地表，靈九緩緩落下，俯身將方石表面滑膩膩的水藻拂開，咬破指尖，沿著方石腐蝕地幾乎消失的花紋緩緩劃過。

“遠方來的客人，您不要驚擾神明?！币粋€蒼老的聲音透過湖水，輕輕地落進耳中。

阿九回過頭，長街上，一只卡車大的巨龜緩慢地游了過來。

那是一只很老，很老的巨龜，老到龜殼上已經有了斑駁的白色，長滿了綠色的水草，露出的頭顱和脖子上都是被什么東西啃咬過后的凹凸不平的傷疤，老龜看向他的眼神卻很溫和，“您落水了嗎，我可以將您送上岸，這里沉睡著一位故人，望您不要驚擾他?！?/br>
“怎么回事？”靈九指著他脖子上的傷疤。

“無礙，”老龜慈祥地低下頭看著他，“人類喜歡在這里放生一些從遠方來的同類，不過他們雖然年輕，脾氣卻不怎么好?！?/br>
“老龜，你不認識我了嗎?！膘`九輕聲說，手掌撫過他龜殼邊緣殘缺的裂口，白芒閃過，裂口恢復。

老龜低下頭，雙眼渾濁，模糊之中看到一只發光的白狐，“九尾大狐？”

“是我?！膘`九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么多年……你……早該成仙了……”

老龜仿佛笑了笑，“人類陰險狡猾，妖也是如此，我雖然很老很老，但我并不糊涂！”

巨龜憤怒地咆哮起來，整個水底都在震動，繼而從喉嚨里，噴出無數白骨！

“執明！”

老龜剎那安靜下來，狐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因你出生在青丘山下執明水澤，從小與白狐一起長大，常帶他游覽海澤深淵，你尾上缺了一口，是當初白狐險些被水底惡龍殺死，為護他而受得傷?！?/br>
“阿九，真的是你？”老龜低頭輕輕碰著他鼻尖，“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輪回轉世，成了如今的胡靈九，”靈九像小時候一樣抱著他的腦袋，老龜的淚水溫暖地落在身上，“我沒死，我回來了?！?/br>
“我來拿回自己的東西?！?/br>
“好，好?！崩淆斢媚X袋拱了拱那塊方石，水底震動，古樓轟塌，方石沉沉地落在水中，靈九雙手合十，念出打開方石的咒語。

方石上那個以血畫就的靈陣發出輕微的紅光，片刻之后，方石內機關轉動，托出一塊白色的雙魚玉璧。

“我送你回去?！崩淆旤c了點頭，“這里陰氣太重?！?/br>
“這里常常死人嗎?！?/br>
“不是，你來的時候一定看到那個水洞，那里挖通很久了，時常有奇形怪狀的尸體被沖出來?！?/br>
“你知道通向哪里嗎？”

老龜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從不過問凡人的事，除非他們擾你清凈?！?/br>
第1章絕命狂奔

“你一直在等著我……”

“對，”執明低頭蹭了蹭他的臉，“一直在等你回來?！?/br>
“走吧?！眻堂鞯拖律?，示意他坐到背上，“我帶你出去，水里有很多水猴子，水鬼，人類放生的鱷龜，蛇，吃人的魚，它們太多，也太兇，也不能吃，有一天我餓壞了，吃了一個掉進水里的桶，身上疼了很久，法力也在逐漸消失，只好躲在石匣城里，再也不敢出來，近來終于好過了些?！?/br>
“你受苦了?！膘`九心疼地摸著他背上那些可怕的缺口，“等我，我一定回來接你?！?/br>
執明笑了笑，四爪一揚，載著他緩緩上浮，老龜體型太大，垂垂老矣，浮上水面已經讓它氣喘吁吁。

“很久以前，那個水洞里還沖進來一個五顏六色的鐵盒子，里面有人，還有僵尸?！眻堂鞔⑽炊?，水面上，一座黑色的孤島緩緩浮了上來，將靈九托出水面，這時已是半夜一點，子時即將過去，陰魂的力量正在逐漸消逝。

何堪殺死十幾具僵尸，渾身是傷，攤坐在岸邊，滿地血污流入湖水之中，何堪絕望地看著水面，“師弟?。?！師兄對不起你?。?！”

何堪哭喊著，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眼淚，卻看到靈九的銀鶴翩翩飛舞，照出半浮在水面上的少年。

“師弟？”何堪驚了一跳，“師弟?。?！”

老龜將靈九送到岸邊，有外人在，始終不敢露面，只好吐出陣陣水波，遙遙向他道別。

“阿九?。?！”何堪撲進水里將他拽上岸，靈九渾身濕透，浸了水，冷帝像一塊白玉，不過明顯沒受什么傷，何堪這才松了口氣。

天空鴉群仍然高處不斷徘徊，靈九一上岸，那些鴉群受人指揮，鋪天蓋地地沖了下來！

“又來?。?！”何堪踉踉蹌蹌，帶著他奪命狂奔，腳下全是血水，疼得渾身發麻，已經什么都顧不上了。

子彈一次次打入黑壓壓的烏鴉群里，楚穆換了子彈，一槍打在遠方的探照燈上，牽扯探照燈的一條細索崩斷，刺眼的燈光掃射而過，鴉群懼怕白光，紛紛躲避，何堪和靈九沿著原路返回，剛鉆出鐵網，巡視的工人喝道，“什么人??！”

“快跑！”靈九扶著何堪，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楚穆換了麻醉針，一槍一個，干翻險些追上來的巡守。

“子彈換方向了！”何堪叫道，兩人剛跑到公路上，何堪的二手奔馳一個漂亮的漂移，濺起一地火星，穩穩停在兩人面前。

“快上車！”楚穆喊道。

奔馳風馳電掣地開出度假村，沖上馬路，混進深夜的車流之中，何堪剛松了口氣，捂著傷口呻‖吟一聲，靈九卻說，“有人在追??！”

楚穆朝后視鏡里瞥了一眼，三輛沒有牌照的黑色寶馬緊追不舍，還好這時馬路上車已經不太多，楚穆猛地一打彎，沖上高速，開始深夜狂飆。

何堪的奔馳雖然是二手，但是奔馳車里耐久力最強悍的一款，只是極其耗油，楚穆看了一眼油表，無聲地罵了句臟話。

三輛寶馬就跟在車后，堵住左右和退路，包圍了上來。

“坐穩了！”楚穆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一槍掃了出去，子彈打在護欄上，彈了起來，后面的車正好跟了上來，子彈不偏不倚地打在擋風玻璃上，裂縫以密集蛛網狀散開，影響了視線，后車司機猛打方向盤，撞到了路邊的護欄上。

“是什么人？”何堪問道。

楚穆頭也不回，“不知道！何摳摳?。?！下次你能不能把油加滿??！”

何堪：“啊……疼……”

“怎么回事！”楚穆怒道。

“被僵尸抓的，得趕緊處理?！膘`九正在小心地給何堪包扎傷口，只聽何堪嬌弱地嚶嚀一聲，“車座下有糯米?！?/br>
靈九俯身一探，拽出兩百斤的超大號米袋，還是貴州惠水縣產的，“……”

不管了，靈九抓出一把米，念了句咒，一把蓋在何堪的傷口上，何堪鬼哭狼嚎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