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
沈庭一震,猛地站了起來,怒目圓睜:“你說什么?什么被誰害死的?母親就是為了生下你這個孽障剖腹取子而死!” 他說完,自覺失言,跌坐了下去。就是因為這個,十三年了,他從來都沒來看過一眼十八。 剖腹取子?沈十八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不敢想象。 她醒了醒神,怒極反笑:“難怪魯氏滿門被屠,教出的都是你這等蠢鈍之人。今日祖父親言,改元之時,他路遇刺客,阿娘只身抗敵,身中毒刀;大兄亦然,方難于行。那刺客的刀可真是長了眼,原本要殺的人一個沒死,反倒是我們這一房的人,死的死傷的傷,阿娘死了,大兄殘了,誰獲利?” 十八說完,滿室寂靜。沈庭已經被問得啞口無言,他想說,阿娘和大兄有武藝,自然容易中招,可是世家男兒誰沒有個武藝傍身…… 魯氏滿門被屠?什么叫滿門被屠?明明是戰死沙場…… “當時祖母病重,大伯母帶著各房家眷一起去遠山寺祈福。歸來途中遇到了一群匪徒。我當時年僅五歲,阿娘將我藏在馬車里,她與大兄一同抗敵救人?!?/br> “后來聽到外頭的人聲音小了,我便走了出去,只見阿娘坐在地上,交了一張紙給袁阿么,然后……然后拿起刀,剖腹取子,生下了你,大兄在一旁昏迷不醒,滿地都是血,都是阿娘的血……”沈庭說著,竟然流下淚來。 自己剖腹取子,那畫面光是想象,都知道有多慘烈。沈十八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仿佛要把自己的委屈,連帶魯氏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她重生到大楚這么多年,從未真正將自己當成沈靜。她費盡心機成為祖母跟前的紅人,名揚天下的貴女;嫁王氏兒郎,分明就是照著上輩子的痕跡,一步一步過回熟悉的日子。她在害怕,滿世皆楚人,安知何處是吾鄉? 現在她卻舍不得浪費魯氏為她換來的每一刻,她便是沈靜,是大楚的沈靜。這一刻,她仿佛才真正的重生了。 沈庭走出門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紅的。他只覺得腦子亂哄哄的,他明明是來問沈琴的那樁糟心親事要怎么辦的,卻心中有了更多為什么要問。阿娘是被誰害死的? 他正呆愣著,北流塞了個燈籠在他手中,輕輕說道:“十八娘說,琴娘的親事,讓您不必掛心,必不能成?!?/br> 第三章 請辭 范陽地處幽州,范水以北,聚集了眾多的名門望族,被譽天下第一州。因世家兒郎多在沈氏青山書院求學,是最顯魏晉風流之地。 沈十八卻對此嗤之以鼻。畫皮難畫骨,風流他們倒是學了個十成,風骨卻難覓幾分。 當年哪個兒郎不是上馬驅韃虜,下馬論天下。如今這沈氏大宅里,也只有她這清越劍是當真見過血的了。 一劍刺喉,沈庭只覺得寒光一現,一個鷂子翻身險險躲開,踉蹌了幾下,顯得有些懊惱。在阿妹面前失手,讓他覺得有些丟臉。 “十八勝之不武,阿兄來尋你,可沒帶大刀?!彼D陸饒鰵?,劍太輕,不如砍刀趁手。只如今在家中,怕提著刀嚇壞了那些弱雞們,便收了起來。 十八收劍入鞘,笑道:“阿兄來得正好,靜欲向祖母請辭,與阿兄一道去長安?!弊蛉找灰购妹?,她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活不過十八又如何,本來這輩子就是多出來的,多活一刻鐘也是賺了。 只是歲月苦短,她要為阿娘報仇,還要安頓好兄姐。長安,那是非去不可的。 沈庭一聽,心下更是慚愧,十八什么都知曉,卻仍愿意去助琴娘。 沈老太太住在沈宅最東面的福壽園里,整個園子里山石林立,定睛一看,竟是上百個各異的壽字,當真是福氣鼎盛,不輸天家氣度。 尚隔數步,便聽得十六爽朗的笑鬧聲,她是沈老太太的手心寶,打小便住在這福壽園里,由老太太親自教養。 十六,卻是簪了牡丹的。 沈庭聽到女郎的笑聲,有些發怵,可是十八腳步都沒有頓一下,他只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門口的小丫頭見到二人,輕挑珠簾,脆聲響起:“七郎和十八娘來請老夫人安?!?/br> 說是老夫人,崔氏卻并不老。她來自清河崔家,亦是名門望族。嫁入沈家之后,誕下三個嫡子,兩個嫡女。又送走了公婆,如今是沈氏內宅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沈崔氏穿著絳紫色繡著杏花的外袍,坐在主座上,正聽著十六說話,嘴角帶笑,膚白微胖,眼角全是細紋,這是一個很愛笑的人,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七郎你這個不孝孫兒,可算是等你歸來了;我這老婆子兒孫滿堂,可是每年祭祖,卻獨少你一人,我這雙眼,可都盼穿了!”沈崔氏說著,竟然站起身來,眼中含淚。 十八見一旁的阿兄眼中泛淚,馬上就要上演一場失散親人再相見的好戲。趕忙快步上前,挽住沈崔氏的手,連聲說道:“祖母別難過,阿兄保家衛國,過家門不得入,日夜遙望范陽思念親長,若是累得祖母落淚,那便是阿兄的罪過了?!?/br> 沈崔氏聽得擦了擦眼淚,又坐了回去。 沈庭給沈崔氏磕了頭,又與一旁的伯母們見了禮,便站在十八身后再不言語。 十八卻是一下子紅了眼,對著沈崔氏跪了下去:“祖母,十八承蒙祖母不棄,親自教養,本應該承歡膝下以全孝道。只是昨夜夢見阿娘,問十八簪了什么花,又問父親可好?十八無言以答,羞愧不已。還請祖母準辭,讓十八隨阿兄去長安,一探父親,以慰亡母?!?/br> 十八要去長安。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心思各異,均偷偷地打量老夫人的臉色。 大楚對女子管束并不算嚴格,有父兄相伴,出行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十八畢竟已經簪花,按說應該在范陽擇婿而嫁,若是去長安,那王家的事……老夫人會答應嗎? “好孩子,難為你了。十八甚少出遠門,全靠七郎你了?!鄙虼奘喜簧岬呐牧伺氖说氖?,嘴里對著沈庭說著話,眼睛卻定定的看著十八,仿佛要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等到和十八一同出了門,沈庭還有些迷迷瞪瞪的。他是片刻也不想待在這個陰陽怪氣的地方了。 “阿兄,若是以后有人問起你為何多年不回范陽,就照十八今日回答即可。不孝是大過?!笔怂闶强闯鰜砹?,這個沈七郎,當真是個莽夫,是個直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