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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棘手事端,可不管情形再急迫,人物再難纏,卻總會游刃有余處置妥當,哪里似現在這樣,像是舌尖上捆著絲線,艱澀難言。 懷真說罷,卻不得他的回答,只聽到那寂然的沉默,無聲地擠逼而來,懷真笑意更盛,點了點頭,起身道:“不必回答,我已經知道了?!?/br> 懷真轉身便走,唐毅驀地起身:“懷真!” 此刻他望著她的背影,眼前驀然出現的,竟是那日在鎮撫司里,被阿劍將那一縷青絲扔過來,當時他不顧一切握在手中,通身戰栗,無法自制。 他一生從容,自忖就算面對驚濤駭浪,也絕不會有那失態失色之舉,然而生平最大的一次失誤,竟是在那種情形之下…… 他算得到阿劍去而復返,也有把握將他拿下,可偏偏……天時地利,仍是叫他輕輕易易逃走。 可是,當時他明明知道阿劍是攻心之計,明明也信自己安插了好手在應府,懷真不至于會出事,可偏偏……當手握那一縷青絲之時,就連天地萬物都不復存在,滿心只有一個恐懼:她出事了。 她果然出事了,那該如何是好? 這種無法遏制的念頭,將他整個人釘牢在原地,休說是阿劍趁機逃了,縱然他此刻對自己出手、取走自個兒的性命,也是尋常。 唐毅雖然知道自己至愛應懷真,也知道唯她不能失去,可卻不知……他對她的心意,竟能讓他到達那種……連素來至為強大無物可以撼動的理智、也無法占據上風的地步。 而那可恨的倭國細作顯然早已經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削落王浣溪的頭發,先以言語挑撥,然后拋出這致命一擊。 他從來都運籌帷幄,胸有成竹,也自忖無懈可擊,但這一次,卻被人算計的如此透徹。 唐毅喚罷,應懷真止步,雖背對著他,但胸口起伏不定,卻也幾乎無法自制。 勉強定了定心神,懷真問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便聽到身后他道:“因太上皇之事,我想著此刻也并非好時機,等禁婚娶令過后,再……” 懷真不等他說完,已靜靜道:“大人很不必為難?!?/br> 唐毅眉頭一蹙:“我并未為難?!?/br> 懷真仍是背對著他,卻輕輕笑了聲,竟邁步往外自去,唐毅眼睜睜看她往門外走去,瞬間竟忘記所有,急往前數步,將她攔下:“懷真!” 應懷真舉手將他手臂一推,唐毅卻反手將她手腕握住,順勢往自己懷中一帶,垂眸死死地看向她。 他的雙眸早不是先前那樣沉靜無波,反而無限焦灼地望著,又哪里是當日她在宮中所見那樣超然脫俗,又哪里是方才在外頭所見那樣應對周全? 懷真對上他的目光,輕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真的知道,你不必再說,也不必讓自個兒為難……我先前勸敏麗jiejie說過什么來著,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如今,更很不必一錯再錯?!?/br> 唐毅道:“你知道我什么心意?” 懷真看著眼前這人,該如何回答?畢竟……這是她從小就認得的人,是一路護持相伴她至今的人,她曾嫁給他,同床共枕許久的人……又怎會不明白他心中想什么? 這一段日子她本來就曾想過種種可能,包括這個在內,只不過心存僥幸,不肯確信罷了。 如今這最壞的,已經成真。 懷真把心頭那些狂濤駭浪壓下,只道:“有些話,說出來沒得傷人,還是不說的好。我今兒來,已得到想得到的……唐尚書,從此也該……靜心安神了,請您放手?!?/br> 她的神情看似平靜,卻透出一種極冷靜的果決。 唐毅喉頭一動:“我已說過,等三個月后……” 懷真搖頭道:“很不必勉強。何況有些話,是不必說出口才會叫人明白?!?/br> 一語說罷,懷真抬眸看他——自從方才她來,彼此相見,從他的面色眼神之中,舉止動作之中,難道還看不夠?非要說出來……自取其辱? 唐毅擰眉,不言不動。 懷真笑道:“唐尚書,這是禮部,別失了分寸?!币痪湓捳f完,便高聲道:“夜雪!” 唐毅的手終于緩緩松開,而懷真一笑點頭,轉身往外而行。 門口夜雪看了唐毅一眼,也轉身跟著懷真而去。 且說懷真低著頭,腳步匆匆,往禮部外而去,倉促中竟走錯了路,夜雪忙趕上,將她扶著拉了回來。 急急地出了那青瓦紅門之中,卻如掙命一般,夜雪見懷真臉色不對,又想到兩人房中相談,必然是因說的不好才如此,十分擔憂,才欲要問,忽然懷真疾走兩步,抬手扶著車轅,皺眉躬身,仿佛欲吐。 夜雪忙死死扶住她:“姑娘且要保重才好?!?/br> 懷真干嘔了會兒,只覺得眼前天暈地旋,腳底所踏方寸,也似在緊著顛簸,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道:“沒什么……不過是一時走的、太急了罷了?!?/br> 夜雪咬唇,只扶著她上了車,懷真慢慢地臥倒了,半閉著眼睛,卻又叮囑說道:“回府里后,不許對任何人提起……今兒我來了禮部的事?!?/br> 兩個丫頭都答應了,夜雪見她臉色越發不好,便道:“姑娘撐著些?!庇窒虢袀魈t去府內等著,不料懷真道:“不許叫人……我并沒有事,只過一會兒就好了?!?。 如此回到應府,果然便沒驚動旁人,懷真只叫把小瑾兒送到李賢淑那邊去,她自回了房,也不許丫頭們伺候,把門掩了。 靠在門扇上,這會子眼前已經發黑,只扎掙著回到床邊,身上早已經沒了力氣,好歹拼命爬了上去,把被子拉起來緊緊地裹住,連想也不想,便睡了過去。 第345章 話說懷真回到府中,倒頭便睡,獨背寒屏,一任香印成灰。 自從鎮撫司一役后,唐毅從來不曾登門過,懷真便已經心有不安?!吘怪浪男郧?,以他昔日種種情深相待,縱然當時無法脫身,此后也必然是要來探望的,誰知……竟過了這許多日。 而當時在鎮撫司中,他說了那一番話,又道:“你不該……”卻被應蘭風及時攔住。 至此之后,這短短的一句,始終在懷真心中,揮之不去,時時思量。 唐毅何曾對她說過一句狠話?這三個字,已是極為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