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0
日,應蘭風到個鎮村查看春耕情形,打馬經過湮翠湖之時,正見到幾個百姓們到湖邊打水澆地,因為來往的人眾多,一條羊腸小道上也跟著灑滿了水,泥濘一片,甚是難行,有一個老者腳下打滑,竟跌倒在地,辛辛苦苦打的水也都潑灑了一地。 應蘭風忙叫進寶過去扶起來,自己翻身下馬,那老者見是應知縣來到,急忙上前行禮。 應蘭風見他面色黝黑,皺紋密布,形容枯瘦,看來已有六七十歲,不由問道:“老丈年紀這樣大了還來挑水?來去有多長的路?” 老者道:“回大人,草民是姚家村的,距離這里有七里地,因家里種了些許菜地,不澆水都要枯死了,原本村里有水井,只是因去年干旱,至今水還沒有上來,不得已只好辛勞些罷了?!?/br> 應蘭風略問幾句,那老者就又回身打水去了,應蘭風見他蹣跚的身影,不由一陣憂心。 是夜,應蘭風想到白日所見的那老者,以及各處村鎮仍是被水所苦的情形,這湮翠湖極大,地勢要低一些,加上地理特殊,經過一冬的醞釀,雪水滲透,才又滿了,每天足有幾百人前來取水。 應蘭風思來想去,起身走到書架前,打開底下柜門,在里頭翻來翻去許久,終于找出一個落滿了灰塵的卷軸,他借著燈光打開來看了看,臉上露出笑容。 次日一早,應蘭風便寫了一封公函,叫衙差快馬加鞭送到府衙。到了下午,那衙差便回來了,進門后呈上一封回函。 應蘭風打開信函,反反復復看了幾遍,便哈哈大笑了幾聲,十分得意,笑了一會兒,卻又哼了聲,把信“啪”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正應懷真從外面經過,見狀便趴在門邊上問:“爹你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么?” 應蘭風向她招招手,應懷真便跑過去,應蘭風將她抱在腿上,道:“爹沒生氣,爹只是想,真個兒是此一時,彼一時也?!?/br> 應懷真不解,應蘭風刮刮她的鼻頭,暢快笑道:“你不懂這話,只是……既然他們如今開了金口,那么爹索性就先大大地做一場!” 應懷真自然是不明白應蘭風說的是什么,也一無所知,是后來才漸漸地知情。 原來應蘭風見旱情仍存,便想要引湮翠湖的水出來加以利用,其實這想法早在他上任的第二年就提出過,但當時向著府衙稟告,卻被批了一頓,說他是無故生事,想耗費人力物力罷了,于是當時那計劃就也埋在了柜底。 如今應蘭風重想起舊事,不免又想起王克洵在府衙所說的那番話,王克洵阻止他辭官之事,曾說應蘭風若有難處,便向府衙申告,他必然會全力相助。 應蘭風便故意又發公函,說明泰州的旱情以及自己欲實行的計劃,需要的銀兩等等,他心中也暗暗地盤算著:倘若此次王克洵駁回,他便正好順理成章地辭官罷了。 沒想到王克洵竟然批了,還如此地痛快。 應蘭風看著王大人的回信,又是笑,又是無奈,才有“此一時彼一時”的感嘆。 因得了府衙首肯,又有了銀子,應蘭風索性便做起來,召集各村鎮主事之人,召集每日所需的工人,言明每日必付工錢。 對百姓們而言,正好是慘淡的春日里居然有錢可賺,加上這又是對他們好的大利之舉,因此竟然人人踴躍,個個爭先,泰州縣的開渠引水之舉轟轟烈烈開始,工程雖然浩大,也遇到若干難處,但因人多心齊的緣故,竟然做的無比順利,只用了三個多月,整個泰州縣的水渠縱橫,四通八達,一改先前的困窘苦旱之態。 應懷真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弄明白之后,捧著頭想了許久,并沒有搜刮出腦海中關于泰州水渠的任何記憶…… 一連想了數日,才終究慢慢地心安,應懷真安撫自己:只要水渠不會成為應蘭風的一大惡政那便好了。 然而應懷真終究非全知之人。 她不知道的是,這泰州的水,跟應蘭風其實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前世,林沉舟并沒有來泰州“親自面見”應蘭風,而知府大人也并沒有被當場斬殺,只是被革職押送查辦。 王克洵并沒有親來泰州主事,所以應蘭風仍是沒有修成水渠,只是任滿便離開了。 但這并不是完結。 就在應蘭風離開泰州后半年多,泰州忽然連日下雨,最后竟成澇災。 在一個風大雨急的夜晚,湮翠湖的水一涌而出,將泰州十幾個鎮子淹了有一大半,死傷無數。 這件事并沒有跟應蘭風扯上關系,因為應蘭風早就調離。 除此之外,當時沒有人想到去年才大旱的泰州今年竟能澇災,更沒有人想到要去修什么水渠,雖說當時的縣官被革職,但絕大多數人只以為此乃天災罷了。 也正是因為應蘭風修了水渠,在今年秋季即將來到的澇災之中,湮翠湖的水被四通八達的水渠疏通開去,雖然發生澇災,卻并沒有形成大規模的洪水泛濫,更不曾有人命死傷。 這些事情,應懷真自然不知,也無從知曉。 她雖然重生,懂得了細心留意,但卻仍是天地之間蒼茫眾生中的一員,懵懵懂懂地,不知將來究竟會發生什么,也不知自己所做的一點一滴,在無意之中,會改變了什么。 然而……或許……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比如張珍的腿,比如湮翠湖。 應蘭風站在正干活的百姓中間,指點著該從何處下手,一邊跟旁邊的耆老和有經驗的水工研究著河流的走向,水渠的安排。 周圍的百姓抬石的抬石,挖土的挖土,熱火朝天,有人竟唱起當地的歌子,引起一片應和之聲,及暄騰的笑,歌聲同笑聲四散開去,飄飄蕩蕩漾出極遠。 笑聲隨風而行,在樹蔭上盤旋搖曳。 而就在遠處山邊那如傘的樹蔭底下,一塊兒大青石上,有一人頭戴氈笠,席地而坐,他舉手在雪色的白紙上落筆,墨色暈染,幾筆便勾勒出一個風骨凜然的人物,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形神俱佳,正跟遠處的應蘭風如出一轍。 而落筆者端詳片刻,輕輕笑道:“真真是看不出,這人竟是應家的子弟?不錯,不錯!” 墨色的落筆逐漸擴大,從應蘭風身邊一直延伸出去,漸漸地有了蕓蕓百姓,有了層巒飛瀑,有了松濤泉石……再一筆揮灑出去,是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