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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邊的山里?!?/br>池濤專注地看著他,“拍什么,風景嗎?”池濤少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時候,吳真微怔,但還是回答,“拍一組民族風的硬片,主要是服飾?!?/br>車開進學校的一個側門,初夏的中午,路上行人并不多。道路兩邊綠樹成蔭,車里靜謐許久,吳真把車速放緩了些。“池濤,”他低聲開口,“曾經滄海難為水,這句詩你一定聽過?!?/br>像是大概明白吳真要跟他說什么,池濤勉強地出聲,“嗯?!?/br>“年輕的時候,總以為曾經滄海難為水,等到再過幾年,卻發現,終有弱水替滄海?!?/br>吳真說的很認真,認真且嚴肅,他臉上難得地一絲笑意也沒有。池濤的眼神一直凝視著他的側臉,吳真繼續說道:“年輕的時候愛上某個人,會以為他就是自己人生的主角,過后才發現,曾經以為是主角的,事實上,只是個過客?!?/br>他的聲音依然溫和,“所以身邊的人去去來來,聚散本來就是平常事,也許那個人你曾經認真對待過,也期待過。但事實上,對你來說,他出現的意義,僅僅是讓你長大?!?/br>聽吳真說完這些,池濤變得更加沉默,吳真也沒再開口,終于到了池濤午休的單身宿舍樓下,吳真把車停穩很久,池濤依然坐在車里發呆。目光落在窗外nongnong的翠蔭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池濤才問吳真,“剛才,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指沈為,還是指你?或者,指的是你們兩個人?!?/br>吳真沒說話,算是默認,池濤轉頭看他一眼,目光又緩慢地,游移到他左手的無名指上……第二天下了飛機,吳真一行人沒在省城多做停留,他們要去的目的地是個少數民族自治縣,這次主要要拍攝影那里的民族服飾,那里離省城有四個多小時的車程,日程安排的很緊,他們必須在當天天黑前完成在縣城古城的拍攝,第二天好到離縣城一個多小時的山寨拍攝原生態的民族風情。一到目的地,甚至來不及到酒店安頓好,拍攝緊鑼密鼓地開始,下午三點,中途休場的時候,吳真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下屏幕,又按下接聽,“池濤?!?/br>池濤的聲音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吳真,我到了你這邊,剛下飛機,你現在在哪?”吳真怔了半晌。下午的拍攝還算順利,最后他們回酒店的時候,池濤已經入住。晚餐的時候,吳真叫上池濤和大家一起,池濤跟鐘意他們還算熟,他們邊吃邊聊,反而吳真的話比往常少了很多。池濤好像在一夜之間變了,以前對著吳真的猶豫和躑躅,似乎全都變成了坦然,雖然池濤沒有任何曖昧的表示,但他不遠千里地趕過來,他的意思,吳真怎么會不明白。但吳真的戒指正堂而皇之地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池濤對著戒指發呆,僅吳真看到的,就不只一次。那天中午的話,吳真覺得他已經表達了他能表達的所有,拒絕的言辭,一時,他也很難說的更加直接。第二天天還沒亮,大家就從酒店出發去大山更深處的村寨,前一天晚上,吳真跟沈為的通話時間很長,沈為怕影響他睡眠,但吳真還是不讓他掛斷,他也沒管沈為是不是要上班,會不會有公事要處理,反正,他也難得對沈為任性一次。他的確沒睡好,但車上正好補眠,池濤坐在他旁邊,車開出縣城,駛上崎嶇蜿蜒的山路,越往前,路越難走。大概睡了一個多小時,吳真醒了,他對池濤笑下,“我每起一次早,恨不得連著睡兩天補回來?!?/br>說完,他轉過頭,目光投向窗外,笑意卻在瞬間消弭無蹤。吳真的臉色蒼白,池濤看著他,“怎么了?”沉默片刻,吳真搖下頭,“沒什么,我很好?!?/br>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像是在掩飾某種情緒,說完,沒看池濤,吳真拍拍前面的座椅靠背,對司機說:“路不好,車慢些開?!?/br>他的眼神再次看向窗外,崎嶇狹窄的山路兩旁,一邊是拔地而起的高峰,山壁亂石頭嶙峋,另一邊是望不見底的山谷,猶未全明的天色看起來真有幾分陰沉,一切,都跟他那天夢里的相似。過了好久,吳真才毛骨悚然中回過神。就在剛才,他竟然想到兩個字。命數。(一九二)沈為坐在沙發里,點燃一支煙,今天忙了整整一天,再興奮也覺得有些疲憊了。唇邊忽然不由自主的漾起一絲微笑,今天下午見了蘇珊,他選的那套禮服明天就能打版出來,具體細節要他試過了修改。想到蘇珊熱情洋溢對他說:“這套衣服很適合你,一定也很合適你的伴侶,可惜,他不能親自過來試,要不然,我保證他會喜歡?!?/br>沈為從床頭摸過手機,這個時間,吳真那邊是下午,早晨跟吳真的電話說了很久,并沒什么要緊的事,他讓吳真早些睡,但吳真從來沒有像那樣粘著他不肯分開,吳真說這天要去寨子拍照片,這時間應該在工作。還是想在睡前再聽聽吳真的聲音,撥通他的電話,越洋長途數秒延遲,終于有了回響。不是嘟嘟的接通音,短暫的靜默后,“您拔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br>沈為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吳真去的是山區,可能手機信號不好。放下電話走到窗前,皓月當空,窗邊的小幾上,放著一摞漂亮的印刷資料。教堂,請柬,花束,禮服,蛋糕,酒店,晚宴......這是第一次,他沒有把事情交給助理,而是自已事必躬親的每一個細節都過問。這是,他和吳真的婚禮,他愛吳真,想把一切最美好的,都給他,不是用錢堆積,而是,每一個,他想像吳真會喜歡的細節。想到那個電話快掛斷的時候,他對吳真低聲說:“等我回去,有個禮物送給你?!?/br>吳真在那邊輕笑,“是你自已嗎?”抬起左手,沈為低下頭,輕輕一個吻,印在戒指上。吳真。他愛他,愛的那么深。燙金請柬上,是他和吳真的名字,印在一起,沈為的手指撫過,請柬的底圖,是一樹浮雕觸感的白色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