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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蕭宛那般善解人意,哪里會看不出容子棲此時醉意微醺,又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說出此話是何意。容子棲本就是借著酒意對蕭宛道出心底積壓許久的情意,此時見蕭宛愣住,只道是蕭宛對自己也許根本沒有那種感情,又擔心自此之后也許連眼前人的一句大哥也不可得了。緊張與擔心倒將酒意沖淡許多,卻見面前人的白皙面頰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爬上紅暈,唇角邊又漸漸揚出五分羞怯的笑意。容子棲只覺仿佛酒意又上涌,倒比方才還要濃烈許多。高大的青年癡癡抬手,帶著厚繭的指尖撫上眼前少年紅透的臉,少年精致的五官被一寸寸描摹,忽然少年單薄的肩背被緊緊摟進一個寬厚的胸膛,少年帶著幾分羞赧和猶豫緩緩將手臂環上青年強健的腰背。紅燭搖曳的火光下,兩個懷抱皆越收越緊,呼吸交纏,呢喃低語。“……從此,我便是你的棲處……”“嗯……”山間春色入戶,一發而不可收拾,彌漫成一室旖旎。藤蔓搖曳,抵死糾纏,便要窮盡彼此一生的歲月。【肆】兌元帝陰狠無度更甚廢帝,下令誅殺前朝貴族,又耗巨資興建行宮,天下間一時哀鴻遍野。原以為換了一個君王便可天下太平的百姓終于絕望,一時間各地揭竿而起者不在少數。要對抗憤怒絕望的起義軍,唯一的辦法便是發兵討伐,然而連年烽火,可用兵力早所剩無幾,于是各地官兵強征民夫,所征民夫按各地起義軍的位置就近壓制。除卻富貴權高的朱門子弟尚可以錢財換來一時安寧,城宅鄉舍,便只留下了老弱婦孺。在城外山中安居許久的容子棲與蕭宛兩人,做夢都不會想到,朝廷的走狗會連這樣偏僻的地方都不放過,于是待官兵闖進小院時,容子棲只來得急將身形瘦小的蕭宛向已不剩多少水的水缸里一藏,便只身入院中與闖入者對抗。容子棲雖有幾分武藝傍身,然而到底還只是個堪堪弱冠的青年,哪里擋得住二十幾條持兵穿甲的朝廷走狗圍攻,不多時便落了下風。蕭宛蜷縮在水缸里,只留一雙眼睛從水缸木蓋的縫隙下向外看去,纖長白皙的雙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地喘著氣,不讓自己發出哪怕一點點的聲音。纖瘦的少年第一次如此后悔當初不曾與他的容大哥一同習武。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批民夫的人數已經湊夠,或是與容子棲交手實在不易,直到一群官兵架著被打昏的容子棲離開,也沒有人想起再搜查一遍屋子。待蕭宛從愣怔中回過神來,已是月色入戶。纖細瘦弱的少年十分吃力地將自己從水缸里挪出來,小院里因先前的打斗已是一片狼藉,院門旁的柵欄歪斜幾乎傾倒,柵欄上纏著的半開不開的豌豆花藤絞成亂麻,花瓣支離殘破,無力地下垂,窗下原本養著那只白兔的小棚成了一堆破爛的木板,小棚的主人不知所蹤,許是趁亂逃了,許是被那些地位低下許久未見葷腥的官兵的順手提去了。其實但凡那伙強盜似的官兵再多留個心眼,便知此院所居的定不止容子棲一人,如容子棲那樣一心練武的粗糙男兒,哪里種得出這樣好的豆,哪里養得出這樣肥的兔,哪里拾掇得出這樣精致的小院?這院中,一草一葉,皆是蕭宛親手培植,連那白兔,也是蕭宛撫著喂著一日日養大的。兩個在這亂世中孑然無依的人,在這小院里,竟又復得了家的溫情。然而先前對這小院呵護備至的那少年,此時低垂著頭,不分一眼給狼藉的小院,如行尸般邁出歪斜的院門,不知所往,卻絕不再向來處望一眼。非是無可眷戀,非是無可不舍,只是不敢,只是怕,若是再回頭看一眼,會被院中的景象刺痛到崩潰。【伍】看似落定的塵沙再次沸騰,揚起,硝煙一卷,又燙傷了數年。被強征入軍中的普通民夫,即便對這朝廷有再多不滿,即便他們心下有多希望哪邊的勢力早早攻下王城,然而真正上了沙場,唯一能做的,卻也只是拼盡全力地殺死對方陣營里的兵卒,即使對方也不過是苦于官府朝廷層層盤剝的平民。亂世中,所有最底層的、還留著念想的活物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活得再久一點點,哪怕只是半刻也好。“阿宛還在等我,這樣的世道,沒了我,他那樣柔軟的性子,又沒有武藝傍身,不知要怎么活的。若我當年再強一些,至少,強到能夠殺了那二十多人,也許,也能護阿宛周全到如今。也不知,阿宛如今人在何處,過得怎樣?”這是容子棲這些年在軍中最常想到的事,也是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關頭強撐著容子棲活下來的唯一念想。不是想不到他的阿宛也許早化為白骨,而是他根本不敢去想,若這世上失了那笑意如秋水明凈的少年,他容子棲,要怎樣度過半刻都嫌漫長的余生。數年的浴血,容子棲同所有民夫一樣,拼盡全力斬殺每一個沖到自己面前的敵人,只是容子棲原就有幾分武藝,又在軍中磨練,戰場廝殺,硬是家傳武藝練到爐火純青,以一敵百,甚至可在亂軍中取上將首級。朝廷雖昏庸無度,然而到現下這般良將奇缺的關頭,也自知大廈將傾,只求能多得一日便多一分生機,病急之下竟將容子棲當成了救命稻草,忙不迭任容子棲作上將軍,甚至令最優秀的謀士任容子棲之裨將。“國難當前,新任上將軍容子棲,武功高強,奮勇無畏,或可救國。蕭先生謀略過人,當輔之助之,若得救國于危難,來日定有重賞。今任先生為其裨將,望先生速速啟程,與上將軍會面,共商救國大計?!眱对圻B夜命人冒雪送來的親筆急信不過寥寥數語,一方帛書,握在向來冷淡鎮靜的年輕謀士手中卻似千鈞,蒼白瘦削的十指死死攥住帛書兩角,目光似要將那“容子棲”三字刻入眼中。【陸】許多年前,許久不諳世事的少年初入人間,不知何往,只是向前走著,只是向著與自己所熟悉的反方向不停的走。茫然而無措。然而蕭宛仍清楚地明白,這世間,早沒了什么藏身之所,朝廷的兵士隨時會將他打昏架走,但是即便被帶入軍中,也一定不能再回到容子棲身邊。非是他不想,只是他知道,若與容子棲同處一營,自己只能成為容子棲的牽絆和累贅,倒不如,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各自求生,若得上天眷顧,也許此生還可重逢。果然,瘦弱的少年方入下一城,便有一群無常般的官兵舉了繩索向他來,只是少年卻早已無心無力反抗。蕭宛幾乎是被一路推搡著入了當地的軍營。一群十幾歲到幾十歲不等的男子,舉著手里陳舊銹鈍的□□似乎正在練兵,然而列出的隊形零散而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