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沒覺得光亮這樣親切過。

——是夢啊，可那只貓的眼神太銳利，回想起來還是會打一個冷顫。

高陽沖個澡出來已經九點了。九點半是昨天和蘇陌約好還傘的時間，地點還是那個公園。

公園還是那個公園，太陽還是那個太陽，不知道現在看到的流浪貓是不是之前在椅子上蹭過他的腿那個。這只流浪貓是一只花斑貓，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高陽，應該是盯著高陽手里的三明治，畢竟高陽可沒有三明治那么香氣誘人。它可憐巴巴的，高陽不禁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湊到它面前。它高興得很，一口咬了上去，加上高陽揉著它的腦袋，它舒服極了，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也許是它的聲音太大，引來了一只小貓，是純黑色的貓。高陽不自覺想起那個夢來，心有余悸地放下三明治退后一步，不防身后有個人，一腳踩上了身后人的腳。他像踩到了一坨便便一樣立即彈起來，看著眼前的陰影。

眼前的人和夢中的人一模一樣，眼神都是疏遠的。他退后一步，踩到了三明治?；ò哓堃娮C了一個飽滿鮮香的三明治是如何扁成鞋底的，瞬間炸毛，一爪子拍上高陽露在外面的小腿，三道血痕立現。他跳到左邊去，花斑貓在緬懷自己的三明治，黑貓仿佛也為三明治可惜，兩只貓看著灰突突的三明治。

蘇陌看著眼前的人幾個跳躍就踩了自己一腳、踩了三明治一腳、惹怒了一只貓也許是兩只、還把他自己的小腿弄傷了，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還是高陽先開口，訕笑道：“你好，又見面了?！?/br>
蘇陌道：“你好?！笨赡苁歉哧栆淮笤绲那闆r太慘烈，蘇陌嘴角有了淺淺的笑意，算是撫慰一下慘烈的高陽。

高陽抱歉道：“對不起啊?！笔钦f剛剛踩他的那一腳。

蘇陌看著自己黑不溜秋的鞋子，上面有一個明顯的灰印子，笑意更深，道：“沒事?！比缓笙肫鸶哧柕男⊥壬媳回堊チ艘幌?，道：“你的腿……要不要去我家擦一下？”

流浪貓四處亂串，爪子上不知有多少細菌。然而高陽知道他只是客氣一下，笑瞇瞇回道：“好啊，麻煩你了?！?/br>
蘇陌搖搖頭，輕柔地抱起黑貓，在前面領路。

——難道他不是客氣？一點錯愕都沒有。

高陽左手插兜右手握著蘇陌的傘走在蘇陌身后，探尋的目光就沒從蘇陌背上離開過。

——他不會整個夏季都穿黑衣吧？熱不熱啊。難道他有異能，可以隔熱？……

兩人都沉默，氣氛安靜下來。奇怪的，并不尷尬。

跑兩分鐘的路程，再慢，走個五六分鐘也就到了。蘇陌家在三層，不高。一個老爺爺來走也不會抱怨階梯太多。

黑貓的記憶里，或是當他是一只黑貓的時候，最喜歡蘇陌家的客廳沙發，軟綿綿的，冬天窩在沙發里特別暖和。他終于又見到這個沙發了，還好他小心翼翼把屁股放上去的時候蘇陌正忙著找棉簽酒精，沒看到高陽坐下的慢動作。

黑貓在高陽的注視下高傲地走到離他遠遠的地方躺下。高陽松了口氣，可能是心理暗示，他總覺得這只黑貓不懷好意。

——如果他遇到的情況是附身，那現在這只黑貓知道我嗎？應該不知道吧。如果是我過的貓的一生，那現在這只貓看到我是什么心情？試想，我變成一只貓，然后看到自己的身體，兩個都是我，兩個都有主觀思維，可是我的記憶里并沒有遇到我本人的情況啊……

如果你和一個人講話，那個人出神并沒有理你，你會怎么辦？是更大聲還是戳一戳他？蘇陌都沒有，他說的更小聲了，像是對自己說一樣道：“我動手了啊?！?/br>
蘇陌單膝跪在地上，在高陽右邊，夾在沙發和桌子中間。他伸手抬高眼前的小腿，小腿的主人猝不及防跌進沙發里。

——這個沙發還是一樣的柔軟。

如果小腿上的力道松一點就好了。蘇陌是怕高陽覺得疼會縮回腳才緊緊握著的，此時擦了酒精松了手，貼創口貼的時候看到自己捏出的紅印子，抱歉地看了看高陽。

高陽橫生興致，順勢勾起蘇陌的下巴，笑道：“來！笑一個?！?/br>
蘇陌眨了眨眼，淡定地推開，拿起酒精走開。

高陽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果然沒意思?！?/br>
如果對象是陳生，他會露出肥膩膩的笑，陰測測地看著你，好像你不再做點什么他就立馬撲上來一樣。

蘇陌收好東西，在高陽面前放一杯水，道：“我叫蘇陌?！?/br>
——我知道啊。

高陽看著他，道：“我……高陽?！?/br>
蘇陌點點頭，不再言語。黑貓跳過來，途中落在高陽腿上一下，借力，然后直接跳到蘇陌懷里，享受著主人的輕撫，發出舒服的呼嚕嚕聲。

高陽出聲道：“這只貓你取名字了嗎？”

蘇陌笑道：“嗯，叫月落?！碧K陌的笑容是屬于貓的。

高陽拿起水象征性地喝一口，掩下眼中的情緒，道：“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蘇陌道：“因為月亮落下……”

高陽沒讓他說完，而是接道：“太陽就會升起?！?/br>
蘇陌眼前一亮，笑道：“你怎么知道？”這笑容是對著高陽的。

高陽也笑，道：“我聽過有人說這句話?！?/br>
蘇陌好像很滿意，任何人在自己的觀點有人也是一樣認同的時候，幾乎都是滿意的。

高陽疑惑道：“有的時候月亮落下，太陽不是還沒升起嗎？”

蘇陌臉上的滿意神色還沒有褪去，他很樂意給一個人講自己的心得，他輕聲道：“那是天象，心象就是這個理的?！?/br>
高陽等著他繼續說，蘇陌卻反應過來自己在講那些他mama都笑的理解，不好意思起來，不再說了。

高陽道：“愿聞其詳?！?/br>
許是他的眼里滿是真誠，沒有半點笑話的意思，蘇陌又講起來：“如果月亮是代表黑夜，代表黑暗，那太陽就象征白晝，象征光明。月亮落下，太陽就會升起，黑暗褪去，光明就會涌現?！?/br>
高陽認真點頭，道：“嗯，挺有道理的?！?/br>
蘇陌沒有等來和mama一樣的笑聲，詫異地抬頭，隨后笑道：“你餓嗎？你剛剛的三明治都喂貓了，我給你拿點吃的！”

高陽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因為蘇陌根本不等他回答就風一樣卷進廚房，風一樣又跑出來，把手中的食物放在高陽面前。

高陽看著他，笑道：“謝謝?！边@幾天他好像對蘇陌說過很多次謝了。

第6章第六章

酒店會收廣告費然后在房間里放小廣告嗎？高陽從來沒遇到過，這是他第一次遇到。

從蘇陌家回來，小圓桌上、床頭柜上、床上都放著一張小廣告，生怕他看不到一樣。這是個出租房屋的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