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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眹@口氣,接著道,“好就好在她從不管家事,每天除了給老太太請安問好,從不到外頭走動;二姨娘姓瞿,名香梨,成天笑嘻嘻,笑嘻嘻的,對下人也是一團和氣,嘴好,好說話,從不使人為難;老太太也是最最心善的一個人。今后不論有什么難處,和老太太去說準沒錯?!?/br> 月喚一拍手:“哎呀,我光顧著吃,竟然忘記向老太太說一說我的遭遇了!” 李大娘擦一把汗,說:“這個不算?!?/br> 生怕她還有二心,走了一路勸了她一路,大意無非是說溫家人都是好人,溫家也不是虎狼窩,只要安心做溫家三姨娘,將來好日子長著吶。又說這些年鳳樓雖風流名聲在外,但家中其實僅有正室許氏并一位姨娘香梨。許氏閨名美嬋,乃是鳳樓表姐,大鳳樓三歲。許家在城中開有古玩店,與溫家算是門當戶對,許美嬋與鳳樓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老話又說女大三,抱金磚;加上兩家大人有意,因此這二人打小就訂了親。 鳳樓一十七歲那年與二十歲的表姐美嬋成親,頭幾年二人原本也算恩愛,但后來不知為何,許氏生養的孩兒卻都養不活,多年過去,也只留住卿姐兒一人。卿姐兒乍一看和常人并無不同,但仔細看就能看出不同來:不愛說話,喜歡一個人玩耍,時常盯著一樣東西看,往往一看就是半天??慈藭r眼珠子直勾勾的,叫她,自然也不理你,冷暖飽饑一概不知。但若說她傻,她心里卻又什么都明白。 說到這里時,李大娘左右看看無人,攏住嘴,悄聲道:“卿姐兒生下來時,大夫也說了,這孩子先天不足,也留不住,只怕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這孩子也苦,長了這么大,喝的藥比吃的飯還多,都靠藥吊著命,家里人卻天天提心吊膽,恐怕哪一天就……” 月喚暗暗嘆息,問道:“這是因為什么緣故呢?” 李大娘搖頭道:“這誰說得清?風水看過,法事做過,能人不知請了多少來,都沒有法子。那一回,風水先生說大約是住處的風水不好,光是住處都換過好幾回,連老太太的屋子都騰給她住過,但有什么用?自卿姐兒生養下來后,五爺與夫人爭吵漸多,二人漸行漸遠,夫人的性子愈發陰沉,看誰都不順眼,這幾年,五爺與她,便是連話都不大說了,也就為了卿姐兒才會偶爾去東院一回,從不留下過夜的。五爺大約也是心里灰意冷了……你還小,不明白,這種事情,誰能不忌諱?” 又悄聲道:“二姨娘香梨原是老太太從前娘家遠親家的女兒,家里窮得活不下去,便舉家來打秋風,后來求了老太太,說五爺內宅空虛,膝下荒蕪,情愿給五爺做小。因五爺這些年只得了卿姐兒一個,老太太也是心急如焚,當即就點頭應下了……她識文斷字,言語爽快,老太太又巴結得好,老爺常年在外,五爺不大管內宅的事情,這個家便交給她當了?!?/br> 月喚點頭:“人家常說的那些蕙質蘭心的女子,大約就是她這樣的?!?/br> “咳!咱們何苦滅自己的威風,長他人志氣?自她進溫家門,五爺對她始終淡淡的,據我看來,竟是不怎么上心的樣子。她一家子寄人籬下討生活,慣會看人眼色的,大約也知道自己在五爺心里的份量,所以也不大往五爺跟前湊,全家人只管巴結老太太一個。初進溫家大門時,她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管家管了這二年,她娘老子也在外置了房屋宅子,一家子使奴喚婢,好不得意,好不快活?!?/br> 月喚忽然問:“他說外面有許多人想進他溫家的門,這話可是真的?” 李大娘又咳了一聲,笑道:“五爺早年時常在外喝喝花酒,因為這個那個的和人家爭風吃醋,打架鬧事,頗做過幾件荒唐事,但沒有一回是當真的,搶親更是頭一回,放心罷?!庇值?,“本來以為他好了,這些個毛病不會再犯了,誰料突然搶回來一個人,倒叫我們嚇了一大跳!” 月喚鼻孔朝天,輕蔑地翻著白眼說:“正是,你們要清楚,是他去搶的我,不是我去搶的他。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誰會把他放到心里去?嘖?!?/br>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把收到的見面禮收好,瓜子嗑了兩把,一時無所事事,又去鋪紙練字。李大娘笑她:“姨娘可是要去考狀元?” 月喚把筆一擲,生氣道:“我有名字!” 李大娘正要去屋外,聞言嚇了一跳,急忙頓足,一本正經地重新問道:“月喚你可是要去考狀元?” 月喚重新撿起筆,在紙上認認真真寫下早上沒來得及寫完的“十”字,說:“唉,我狀元不考,只是做了這些年的睜眼瞎子??蓱z可憐?!?/br> 卻說鳳樓拄著拐杖,耐著性子在父親的書房內挨了許久的訓,溫老爺剛剛懲治了洗刷老茶壺的元兇,心情還好,所以只講了一個時辰就住了嘴。鳳樓咬著牙聽到額頭冒冷汗時,溫老爺才大發慈悲,擺手道:“去罷!” 鳳樓吁出一口氣,面上卻不敢現出一絲喜氣來,微微躬身道:“兒子明日給老太太請過安后再來聽父親的訓?!?/br> 從溫老爺的書房出去,跟著他的人急忙上前接著,軟轎也是早已備好的。他上了轎子,把拐杖交給雞鳴,吩咐道:“去她那里?!彪u鳴是他肚里的蛔蟲,聞言也不問那個她是誰,一溜煙地就指揮人把他給抬到了三姨娘月喚處去了。 進了院門,下了軟轎,叫雞鳴等人下去,自拄著拐杖進了屋子。才一進門,便見里屋的門梁下懸著一把新鮮荔枝,撐不住笑道:“我早年隨管家去莊子里收租,看到莊子里農人家的咸魚干rou都是懸在房梁下收放的,如此一來,既不怕被貓鼠偷吃,也可避免受潮發霉,只是從來沒看到有人這樣收瓜果蔬菜。一把荔枝罷了,你們害怕被誰偷吃了不成?” 倩惜笑道:“這是姨……姨娘叫我系在門梁上的,我也不知道姨娘是要做什么,大約是想把荔枝風干好吃荔枝干?!彼龥]李大娘臉大,不敢當著鳳樓的面對月喚直呼其名,縱然為難,也只能以姨娘相稱。 月喚聞言,停了筆,擺手道:“不對不對。你們不曉得,若是把荔枝騰空吊起來,它就會以為自己還好好地長在樹上,以為自己還活著,這樣就能多放好幾天,否則要早早壞掉啦?!?/br> 鳳樓大樂,道:“嘿,爺運道好,搶了個世間罕見的寶貝回家?!?/br> 月喚懶得跟他說話,擰身走了。鳳樓扯下一粒荔枝,剝開來往嘴里一丟,道:“乖乖,果然跟活的一樣新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