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正在融化。她似乎說了句什么，然而聲音遙遠，只有模糊的回音。

    他沒聽見，只覺得那正在凝視他的目光清澈而哀傷……

    “啟程?！?/br>
    楊啟程猛地睜開眼。

    對面床上，厲昀聲音帶著睡意，“樂樂哭了，你幫忙沖點兒牛奶?！?/br>
    楊啟程“嗯”了一聲，抹了一把臉，似要把方才夢中那過于真實的幻象一道抹去。

    ·

    厲昀第三天就出院了，在娘家坐月子，家里不敢怠慢，請了專門的月嫂伺候。

    厲父厲母都十分寶貝樂樂，白天黑夜地輪流抱著，反倒楊啟程這個做父親的，沒抱上幾回。

    如今家里的對話也全都圍繞孩子展開，樂樂餓了，樂樂要換尿不濕了，樂樂得洗澡了……

    楊啟程無從插手，久而久之，反倒像是個局外人。

    樂樂自出生以來，家里就沒斷過客人。厲家交游甚廣，沾邊不沾邊的，都得趁著這個機會來套套近乎，家里幾乎就沒有清閑下來的時候。

    一晃，就到了樂樂滿月的時候。

    既是滿月，自然不能草草了事，旦城五星級大酒店，定了三十桌。

    大早，楊啟程和厲昀便起床了。

    厲昀出月子，頭一次正式出門，特意化了一個精致的妝。

    她選了兩條裙子，去客廳問楊啟程意見，見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楊啟程向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稍等。

    片刻，楊啟程打完電話，轉頭看她，“銀色?！?/br>
    厲昀把裙子舉起來比在身前，“這條？”

    楊啟程點頭。

    厲昀又比了比另外一條，“可我覺得墨藍色這條樣式更顯年輕?！?/br>
    “銀色襯你?！?/br>
    厲昀抿嘴一笑，“那好，聽你的吧?！彼此谎?，“那你也換條領帶?！?/br>
    厲昀回臥室，換上裙子，又拉開衣柜給楊啟程找領帶。

    楊啟程所有領帶，全整齊疊放在衣柜抽屜里，取拿方便。厲昀挑了一條跟自己身上裙子顏色近似的，正要關上抽屜，忽瞥見最里面放著一只盒子。

    深藍色，絨面。

    厲昀拿出盒子，打開。

    里面是支腕表，女式的，表下面還壓著張紙條。

    厲昀頓了一下，將紙條展開。

    門口忽傳來腳步聲，她匆匆瞥了一眼，飛快把紙條和表都放回去，又蓋上盒子，往里一推，轉身朝著楊啟程揚了揚手里的領帶，笑說：“換這條吧?！?/br>
    楊啟程點頭，扯下現在戴的這條，走到厲昀跟前，微微抬起頭。

    厲昀捏著領帶，沒動。

    楊啟程挑了挑眉，“你不幫我系？”

    厲昀把領帶往他脖子上一圍，笑說：“懶得幫你?！?/br>
    楊啟程也不在意，抬起手，自己開始打領帶。

    他襯衫袖子往下滑落寸許，露出里面的手表——和方才盒子里那支樣式一模一樣，只是大了一圈。

    片刻，楊啟程整了整衣領，問厲昀：“是不是正的？”

    厲昀目光從他手腕移到胸口，瞥了一眼，扯出一個笑，“嗯?！?/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后兩天不更。

    ☆、（28）滿飲

    酒店宴會廳亮著大燈，開了冷氣。怕樂樂凍感冒，給他裹了件小毯子，讓厲母抱在懷里。楊啟程和厲昀站在宴會廳入口迎賓，還有個厲家的小輩在旁幫忙記賬，這場景頗似去年結婚時候。

    來者多是厲家和厲母母家的貴賓，近半數楊啟程還無法把名字跟臉對上?？斓介_席時間，陳家炳來了，西裝革履，滿面含笑，到桌子前先與厲母打了聲招呼，又往厲母臂彎間瞅了一眼，笑說：“這么吵的環境，小家伙也睡得著？”

    厲昀神色淡淡，順勢將厲母懷里孩子抱過來，對楊啟程說：“我去給他換尿布?！北е⒆?，往后面去了。

    陳家炳收回目光，笑著從衣袋里掏出一封紅包，擱在桌上。

    楊啟程道：“炳哥，先進去坐吧?！?/br>
    陳家炳笑問：“楊靜沒回來？”

    “課多，沒請到假?！?/br>
    陳家炳笑了笑，“令妹真有意思，你結婚、孩子滿月都不肯賞臉回來?！?/br>
    楊啟程神情平淡，“隨她?！?/br>
    陳家炳目光在他臉上定了一會兒，笑一笑往里走去了。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楊啟程對厲母說道：“您先進去吧?！?/br>
    厲母點一點頭，“大家送的人情都得記清楚，別弄混了?！?/br>
    楊啟程翻了翻記份子錢的簿子，讓人收拾桌子，準備開席。正要進去，門口電梯“?！钡囊豁?。

    楊啟程下意識抬頭。

    楊靜挽著陳駿，從電梯里走出來。

    視線一霎極短的接觸，又即刻不約而同地移開。

    到了跟前，楊靜平靜地喊了一聲，“哥，”又問，“厲老師呢？”

    “里面?！?/br>
    陳駿笑說：“程哥，好久不見了?！?/br>
    楊啟程點了點頭，看他，“最近怎么樣？”

    “還行，有點兒忙。跟楊靜一下飛機就趕過來了，沒遲到吧？”

    “剛好，馬上開席了，先進去坐吧?！?/br>
    陳駿牽著楊靜的手，跟在楊啟程身后進去。

    厲母一眼便看見楊靜了，趕緊沖她招手笑道：“過來這兒坐！”

    楊靜頓了頓，和陳駿去她旁邊坐下了。

    楊啟程停下腳步，看著楊靜，“一會兒就開席，你跟陳駿坐著?！?/br>
    楊靜點了點頭。

    楊啟程便也不再說什么，返身去后面找厲昀。

    楊靜大半年沒回旦城了，厲母便拉著她事無巨細地問了問在帝都的情況，楊靜雖不熱絡，卻都客客氣氣地回答了。

    厲母笑著看了陳駿一眼，“男朋友??？小伙子看著有一點眼熟?！?/br>
    楊靜點了點頭，“去年升學宴他來過的?！?/br>
    “哦，好像是有這么個印象?！眳柲缚聪蜿愹E，笑問，“家里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的，阿姨，小本生意，沒程哥這么大?！?/br>
    厲母笑一笑，“跟小靜是同學？”

    “高中同學，大學不在一個學校?！?/br>
    “學什么專業的？”

    “學醫的?！?/br>
    “學醫不錯，”厲母贊許道，“醫生如今收入水漲船高的?！?/br>
    陳駿淡笑，“學出來還要好幾年?！?/br>
    厲母似對陳駿很是滿意，末了叮囑道：“你在帝都，可得好好照顧小靜，她柔柔弱弱一個小姑娘，家又隔得這么遠?！?/br>
    陳駿鄭重道：“您放心?！?/br>
    片刻，司儀上臺，滿月宴正式開始。

    幾句開場，司儀道：“現在讓我們用掌聲有請楊先生一家三口?！?/br>
    楊靜抬眼，往舞臺看去。

    楊啟程手攬著厲昀肩膀，厲昀懷里抱著孩子，三人似是互相扶持著，緩緩走上舞臺。

    厲昀銀色緞面的長裙似是漾著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