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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的房間里。 很快地,一遍經文便念到了頭,她手中的念珠,悄然往下滑動了一顆。 “夫人來了?!北阍谶@短暫的停歇中,簾外傳來了使女的通報聲。 蕭老夫人的動作微微一頓,卻并未答話,摩挲著手中渾圓的珠子,繼續低聲誦唱起經文來。 許氏立在簾邊,垂首聽著那房中透出來的隱約聲音。那平緩而毫無起伏的經文聲,讓她不知不覺間便放松了心神,便連眼角邊些微的水意,亦漸漸被夜風吹干。 良久后,那低沉而平和的誦經聲方才停了下來,蕭老夫人的聲音亦隨即響起:“進來罷?!?/br> 許氏應聲掀簾而入,那屋中侍立的其余人等,亦在這一刻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不一時,整個暖閣里便只剩下了這婆媳兩人。 “坐下罷?!笔捓戏蛉藢⒛钪榉庞诎干?,向著一旁的軟榻指了指。 許氏姿態優雅地跽坐了下去,輕聲稟道:“消息確實了,圣上如今正耽于美色,那件事……乃是虛驚一場?!闭f罷此言,她的面上便露出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自袖中掏出錦帕,向額角上拭了拭。 即便在房外站了許久,她額上的汗亦未干透。 蕭老夫人并未答話,只凝目看著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起伏。 許氏拭罷了汗,將錦帕拿在手中無意識地撫弄著,又語聲平緩地道:“還有薛家的事情,我也從程夫人那里聽到了一些。那薛家如今正忙著給建寧郡賑災,薛家三父子四處奔波,年也不曾過好?!?/br> 她的語氣有著如釋重負后的輕松,亦含了一絲心有余悸的惶然。 蕭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會,語聲微沉地問道:“五郎可知曉了?” 五郎便是蕭公望,他乃是蕭老夫人所出第三子,于家中行五。 許氏立刻點頭道:“已然命人轉告夫主了。君姑放心?!?/br> 蕭老夫人嘆了口氣,蒼老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悵然:“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這般年紀了,有什么也不怕,倒是你們……” 她慢慢地轉開了視線,那眸中深深的悲涼,便在這轉首的剎那涌起,又乍然落下。而她那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更于此時向下彎了彎,像是那背上有著千斤重擔一般。 “這原本便是我們這一輩的人作孽,如今……倒要你們跟著擔驚受怕?!彼恼Z聲十分遲緩,神色則是木然的,如同泥塑一般。 “君姑勿要如此?!痹S氏忙道,也不敢繼續坐著了,站起身來斂袖而立,“我們享得這十余年的福,自然那責任也須擔著。夫主一直便是這樣教我的?!?/br> 蕭老夫人嘆息了一聲,倦怠地道:“你坐著罷。我也只是這樣一說?!?/br> 她的語聲很低,低得讓人聽不出那話語中的悲涼與無奈。 他們蕭家何辜?當初若非被人握住了命脈,又如何會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蕭老夫人闔起了眼睛,將案上念珠重新盤入手中,一個一個地數著。 第128章 怨猶會 “君姑是不是太累了?”許氏含著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老夫人緩緩地搖了搖頭。 說到底,這一切,都掙不過一個命字。 蕭氏因亂世而起,逆轉了家族本應注定的命運,如今遭此反噬,想來,這也是命中注定的罷。 她的心頭涌起深切的哀涼,張開眼睛看向許氏。 許氏安靜地跽坐于榻上,那張不再年輕的臉上,仍余著些許年輕時的清麗,讓蕭老夫人想起她初初嫁入蕭家的那一天,她穿著一身玄衣喜服,羞紅了一張臉,于堂前拜見舅姑,那滿院子的嬉戲笑鬧,直至今日似仍未散。 然而,再好的光陰,在蕭家人的身上,也不過是借來的而已。 或者說是偷來的才更相宜。 那一刻,蕭老夫人的心里疼極了。 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們,卻也救不得他們。 這便是他們蕭家的命。 那一刻,她望著許氏的眸光充滿了悲憫,像極了堂上供奉的那尊佛像。 他們做不了任何事,甚至連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 他們蕭家就像是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今日的一切榮華,皆不過是茍延殘喘下生出的幻境。 不是沒想過反抗,也不是沒去尋找生機,只是,這一切皆是建立在對方的仁慈之上的。而到了現在,對方的力量越來越強,蕭氏卻越日漸衰微,如同無根的飄萍,依附于旁人,仰他人之鼻息。 這樣的蕭家,只能看老天給不給他們活路了。 “秦家那一邊,你們是如何打算的?”良久后,蕭老夫人才又問道。 此時的她已然平復了心情,語聲淡淡,聽不出一點情緒。 許氏蹙起了眉:“自是要遠著他們才是?!彼纳袂槔锖藥追旨蓱?,“秦六娘可是被薛二郎送回來的,若還像以前那樣走得太近,萬一被他們發現了什么,再將消息傳入薛家人耳中,卻是大險。他家如今正在孝期,慢慢地淡了也好。再者說,如今他們家已無一人在仕,來往多了,亦沾銅臭?!毖灾磷詈?,語氣里難免帶了幾分鄙夷。 蕭老夫人靜靜聽著,并未就此發表意見,過了一會,淡聲問道:“數月前,你叫珣兒去連云鎮之事,秦家那里可有察覺?” 許氏聞言,微微一怔,旋即面色蒼白,垂首低聲道:“君姑恕罪,這是我行事不周,急急遣了二郎去打聽消息。好在薛允衡盛名在外,秦家那里也只以為二郎是慕名而去的,倒無人多問?!?/br> 今年九月底時,蕭繼珣打著慕名拜訪的旗號,去連云鎮尋薛允衡,卻撲了個空,倒是與個美貌的庶族小娘子惹出了風流佳話來,郡中士族頗有幾句傳聞。 彼時許氏心急如焚,也沒顧上那許多,此事亦未及稟報兩位長輩。此際想來,她確實是有些冒失了,好在有蕭繼珣的那樁風流事遮掩著,倒也沒引起諸士族的懷疑。 蕭老夫人垂眸望著手里的念珠,保養光滑的手指輕輕捻過了一顆珠子,又換過了一個話題:“族學呢?便這般關掉不成?” 聽了這話,許氏的面色便黯淡了下來,將手中的錦帕揪起了一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關還能如何?府中如今……頗有些局促,若要撐起族學,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