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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蔣嫗回來了?!遍T外傳來使女柔和的聲音。 那年輕而動人的語聲,沒來由地叫人不快。 吳老夫人皺了皺眉,竹尖上的火苗立刻晃了幾下。 “叫她進來罷?!彼胤愿懒艘痪?,將竹枝湊上燭臺,點亮了上頭的半截白燭。 門簾輕輕挑開,蔣嫗步履輕捷地跨過門檻,一身青布衣裙,漆黑的頭發梳得平平整整。 進屋后,她便將門邊的小鬟遣去了廊下立著,方行至吳老夫人的跟前站定,肅著一張臉,兩彎長眉壓了下來,深褐色的眼珠如冰一樣地冷。 “怎么了?西院那邊沒動靜?”吳老夫人問道,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隨后便將長竹枝湊近唇邊,“噗”地一聲吹熄了火苗。 蔣嫗微微躬身,壓低了聲音稟報道:“正如夫人所料,西院夫人派人封了院子,正在滿院搜檢,動靜鬧得極大。如今三郎與三娘的住處已經鎖了,一個挪去了東樓,一個挪到了西華居的廂房……” 她細細地將西院的情形說了一遍,又道:“……東院夫人如今也聽了這事,便也說要叫人在東院里搜一搜,說是太夫人說的,如今正值孝期,各院皆需謹遵禮制,絕不可有逾制之事發生?!闭f罷這些,她便微垂了頭,束手而立。 房間里安靜了好一會,吳老夫人立在窗邊的身形方才動了動。 “嗯,我知曉了?!彼卣f了一聲,便自窗邊走了開去,徑去了一旁的櫥架,將架頂的那只青銅博山爐捧了起來,仔細端詳著,不再出聲。 蔣嫗與她主仆多年,很是了解她的脾性,見她捧起了香爐,便知這場談話至此便算結束了,她該退下去才是。 可是轉念一想,這搜檢終是大事,那林氏做事卻總有些毛手毛腳的,萬一查到了東萱閣這里,她們下頭的人倒是為難,總要吳老夫人給出個章程才行。 思及此,蔣嫗提起的腳便又放下了,沉吟了一會,輕聲地道:“如今還要請夫人的示下,萬一東院夫人派人來東萱閣,我該如何回話?!?/br> 第071章 幾成空 作為秦家最大的恃仗,江陽郡相蕭家,乃是太夫人一力想要拉攏的對象,亦是秦家依附的靠山。 而其實,這靠山并不牢固。 前世秦素被擄至隱堂后不久,蕭家便因牽連到了桓氏冤案中,滿門獲罪,闔族男女皆未逃過大辟之刑。 汾陰桓氏,是比廩丘薛氏還要有底蘊的/士族。當年桓氏一族隨陳太祖起兵,陳國的半壁江山幾乎皆是桓家幫著打下來的。陳國立國后,太祖皇帝親封桓家當時的族長桓承宗為“桓公”。 以姓氏封爵,此乃陳國唯一的一個,便是薛家如今也頂著“廩丘郡公”的名號,比之當年的桓家差了不知多少。 然而,誠如這世上無常開之花,世事亦無常盛之理一般,桓家的榮華也僅延續了數十年。便在中元帝登基前夕,先帝爺羅織了“十可殺、五可流”的罪名,將時任三品散騎常侍、領桓公爵位的桓氏族長桓復誠下了大獄,同年便判了重罪,桓氏五族以內,盡皆流役遼西邊關。 其后,中元帝登基,天下大赦,然而桓家卻像是被遺忘了一般,根本無人提及,更不用說被赦免回中原了。 直到中元十五年冬,中元帝才下旨重查當年“十可殺”一案,并最終查清桓家乃是遭jian人所害,白白蒙受了十余年的冤屈。 那個陷害桓家的jian人,便是蕭家。 或者說,蕭家是被人推了出來,在這場由先帝爺制造的冤案中,充任了替罪羊。 中元十六年夏,桓氏一族終蒙圣召,重返大都,桓氏長房嫡子桓道非子承父爵,成為新一任的桓公,更被中元帝親自任命為尚書令,一時權傾朝野,桓家亦是風光無兩。 然而,誰也不曾料到,這千般繁華、萬般榮耀,也只是過眼云煙而已。七年之后的中元二十三年,桓家再度遭遇滅頂之災,先是太子被廢,一直站在太子身后的桓家遭圣上相忌,其后不久,便有人出首告桓家通敵大罪,證據確鑿。中元帝震怒,對桓氏闔族處以大辟之刑,滿門男女無一可免。 彼時的秦素已經入了陳國皇宮,亦曾親眼見過了那著名的美男子——“白桓”桓子澄。后來她聽小宮女們議論,說是行刑那一日,桓子澄以木屐敲斬首石,竟敲出了一整首的。 據說,那一曲絕響曠達高闊、凈無雜塵,若風清月白之夜,水靜蓮開之時,竟使得觀刑眾人競起哀心,那行刑兵曹被曲意打動,居然目中流淚、不忍下斧。 桓子澄一曲奏罷,并不伏地,而是盤膝端坐于刑場,向那兵曹溫言“吾所愿也,請爾請爾”,語罷從容理好身上那一襲如雪的白衣,引頸就戳。 彼時情景,滿場之中連一聲兒啼亦無,直是舉城俱靜。后來他染血的白衣還被人偷偷拾了去,據說是敬供于大都城外的玄都觀中,許多士子都前去瞻仰。 短短二十余年,桓氏家族經歷了由盛而衰,由衰而盛,最后再度衰落的大起大落,其波瀾起伏、跌宕莫測,與朝堂、與皇族乃至與整個陳國未來權力興替之間的關系,秦素先于隱堂中所習,后又曾親身經歷,實是一言難盡。而中元帝的“暴君”之名,亦就此流傳三國。 便是鑒于桓氏那跌宕悲慘的命運,秦素當初才會堅定地選擇了薛氏。 前世時,薛氏屹立不倒,一直撐到陳國滅國。依秦素對趙國皇帝的了解,吞并陳國后,對薛氏這樣的冠族,他必會一力拉攏,而秦家若能與薛家緊密相連,想必亦能活到最后。 秦素神思翻涌,似又回到了當年的深宮靜夜,聽宮人細述桓家闔族俱滅時的慘景,心中滿是寒意。 當年蕭家出事之前,秦家便因了“藏龍盤”一事如風中殘燭,漸露衰敗之相,蕭家其時也受了牽連,所幸兩家后來皆安然無事;其后,“十可殺”一案重審,兩姓聯辦的族學卻又成了秦家依附蕭家的鐵證,差點被當作同謀問罪。 彼時的兩次險境,秦家應付得極為吃力。為求脫身,太夫人不得不拿出大筆錢財,行賄于何都尉,這才勉強撐了過來??烧l也沒料到,蕭家倒下后不出數月,何都尉便被查出了貪墨的大罪,秦家所贈錢財更成了行賄鐵證,而從秦氏“壺關窯”地底挖出來的兵器,則成了壓垮秦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止秦家,秦家的姻親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