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0
秦彥昭蒼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聞言垂下了頭,放在膝上的手卻握成了拳頭。 太夫人恍若未見,視線自他身上移開,淡淡地掃了掃堂下一眾晚輩。那似冷非冷、隱含銳意的眸光,在某幾人身上流連了一會,方才“嗯”了一聲:“太祖母很歡喜,我秦家的孩子皆是好的,都快起來罷?!?/br> 她的語聲十分柔和,面含微笑,顯得頗為欣然,眾人聞言便皆起了身。 回至原座時,秦素將衣袖掩住膝蓋,伸出手去撫了一撫。 方才那一跪,動作大了一些,此刻她的雙膝仍有些生生地痛。不過,看著對座秦彥昭的表情,她便又覺得,這痛得很值。 她略略移開視線,看向他身后的玄衣小廝。 那小廝此刻的樣子似是有些緊張,兩手交疊握在小腹處,指節微微泛白。 秦素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接下來幾位夫人又說了些什么,她便沒有過多關注。 這一日/的晨定,直至辰初二刻方才結束。 跨出德暉堂正房的屋門時,廊外的天空已泛起淺白,雪下得越發緊密了,望去如晶瑩連綿的白霧,遠近景物掩映其間,宛若隔了一幕白玉珠簾。 直待行至院門外時,秦素方回首看了一眼。 在她的身后,那兩扇玄漆大門正緩緩合攏,周嫗的身影便掩在其中。 沒有了那些年輕鮮潔的面孔,這所院落便又恢復了往昔的靜謐,有一種寂然的冷肅。 秦素的視線最后停落于周嫗面上,凝望片刻,唇角微微一彎。 她知道太夫人將他們這些晚輩遣走,單留幾位夫人議事的原因。 秦家送往薛家的謝儀,如今應該已在路上了。為此,她還被吳老夫人專門叫去,寫了一張致謝的字條,夾在了信中。這一去一返至少需得兩、三個月,謝儀送至薛家時,她留給薛允衡的最后一信,亦到了開啟之時。 秦素淡然轉身、大袖翩飛,踏進了漫天飛雪中。 而在德暉堂的明間兒里,幾位夫人的心情卻皆不大好,其中又以西院兩位夫人為甚。 今日之事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根本讓人猝不及防,好在太夫人未曾深究,否則西院只怕就要出一個大丑了。 而太夫人雖未曾追究,那最后幾句話卻是明面上柔和,實則敲打,眾人無有不明的,此時的臉色自是皆不大好看。 高老夫人面上的青氣,直至此刻仍未褪盡,顯是氣得不輕。而若非天生一段溫婉柔和的氣韻,鐘氏神情中的焦躁擔憂,恐怕也根本遮掩不住。 方才那些晚輩離開后,鐘氏便悄聲布置了下去,高老夫人也派了最得力的管事幫著她,事情暫時算是平息。然她心中卻未始沒有幾分后怕。 第059章 孀居婦 秦素的突然冒頭,若說其背后無人,鐘氏絕不會信。 林氏不是個聰明人,亦不會拿著禮制為由頭自己打自己的臉。所以,鐘氏懷疑,此事是吳老夫人暗中授意。 她暫時還想不明白,吳老夫人為何突然要針對西院,現在的鐘氏最為憂心的,是西院并非水潑不進,她明明已經叮囑過下人,在給秦彥昭加棉被鋪軟褥時,不許走漏風聲,可最后,東院還是得到了消息。 鐘氏暗自打量著吳老夫人,那張無悲無喜的臉,此際看來,總有那么幾分高深莫測。 太夫人輕輕嗽了一聲,端起了一旁的茶盞。 她今日起得早,此時已是微感疲憊,便叫人拿一只隱囊放在背后靠著,環視了眾人一眼,方慢慢地道:“留你們下來,是要與你們說件事,此事……”她說到這里忽然停住,轉首喚周嫗:“嫗,你去一趟蕉葉居,請大夫人過來一趟。我一時卻忘了,這件事她也需知曉?!?/br> 周嫗躬身應是,至廊下喚了一個青衣小鬟,二人一起出了院門。 太夫人所言的大夫人,便是秦世宏的遺孀俞氏。 自秦世宏去逝后,俞氏母子三人便被太夫人接至中路主院,將德暉堂南面的一所安靜雅致的院子單撥了出來,供他們居住,便是蕉葉居。 俞氏是個識趣之人,住進蕉葉居便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凡府中有喜事,她必會避開。每年幾位夫人過壽,她皆是從不出席的。而當年林氏有孕之后,病體初愈的俞氏甚至還帶著未足一歲的秦彥雅避去了府外,于上京城外的白馬寺為亡夫誦經、為長子祈福,整整靜修了三年,直待林氏生下了嫡長女秦彥婉并長至周歲過后,俞氏方才回府。 自回府后,俞氏每日皆會去德暉堂走兩趟,朝定暮省、雨雪不輟,謹守規矩、從無逾越。而每逢初一、十五這兩日,她則是從早到晚足不出戶,盡量不與兩院諸人見面。 太夫人十分愛惜她的懂事,便時常勸她出來走動,又憐惜秦彥雅幼年失考,便將她當作嫡長孫女養在身邊,還派了極穩妥的仆婦照料癱瘓在床的秦彥端。 近些年,秦彥雅年歲漸長、將及婚配,俞氏一片慈母心腸,便也愿意出來走一走,偶爾亦會受邀去兩院老夫人處坐坐。 見她如此,太夫人便越發地看重她,家中大小事宜多會請她過來商議,也是一份尊重之意。久而久之,便連吳、高、林、鐘這幾人,亦對她十分信重。 眾人在屋中閑話了一會,俞氏便也到了。 太夫人隔窗瞧去,只見俞氏款款步上曲廊,身上披了件素面竹灰棉氅衣,頭發上、肩膀上皆落了雪。一旁扶著她的秦彥雅也是滿身的雪花,兩個人立在廊下撲撣著,又有小鬟上前幫忙除屐,一時便未及進屋。 太夫人便吩咐:“叫大夫人和雅兒進來吧,廊下冷得很?!?/br> 仆婦得令便挑開了簾子,頓時一陣冷風掠了進來,那竹屏映了天光,無數雪片亂影紛紛,直撲了過來。 “外頭風大,你們快進來暖暖?!碧蛉颂崃寺曇粽f道。 俞氏與秦彥雅應了一聲,雙雙進了屋。此時二人皆褪去了外衫,俞氏一身竹灰棉襦裙,秦彥雅則是齊衰喪服加身,進屋后先向太夫人請了安,又按著輩分依次與各位夫人問好。 周嫗便叫人端了一張鼓凳來,置于太夫人身后的位置,秦彥雅扶俞氏坐了,方轉立于堂前,柔聲道:“太祖母恕罪。雪忽然便下得大了,我不放心母親一人出來,便跟著過來了。屋中此時正熬著藥,雅兒還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