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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請醫花了不少錢。家里就她祖孫兩人相依為命?!?/br> 秦素沉吟了一會,便招手喚了福叔近前,另遞給他一塊碎銀,并低聲交代了他幾句話。 福叔應諾一聲,又等了片刻,見秦素再無吩咐,便無聲地退了下去。 由始至終,對秦素手上多出來的銀,他連個表示疑惑的神情都沒有。 天很快便黑了下來。 秦素早早便上了榻,角院與耳房的燈火也逐次地熄了。還未至戌正,整間院子便在黑暗中漸漸安靜了下來,陷入了沉睡。 子初時分,秦素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下里靜極了,連風聲都聽不到。窗紙上映著淺白的光,恍惚而又幽暗。 她翻身下了床,借著淡淡的月光穿上衣物,也未秉燭,摸黑出了房門,來到了位于角院旁邊的菜窖。 益州人喜食泡菜,幾乎家家都建有腌制泡菜的菜窖,且越是貧瘠之地,那菜窖便建得越大。想那泡菜久擱也不會壞,且地窖亦有儲物功能,窮人家自是多有建的。 秦家的菜窖亦修得極大,門后是七級向下的臺階,菜窖的四角放著石灰,用以去除潮氣,另一頭還挖了通風的氣孔,人在里頭也不會憋悶。 秦素輕輕拉開了窖門。 夜風攜著微茫的月色,灑上石階,空氣里彌散著極淡的酒香,還雜著些甜膩的糕餅香氣。 秦素屏住呼吸,停頓了片刻。 石階盡處擱著一只小銅燭臺,幽幽火光驅散了黑暗,隱約可見旁邊倒臥著的一團人影。 她靜靜地望著地上的那團人影,似是遲疑,又像觀望。 那人影一動不動,像是睡得熟了,然而又聽不見呼吸聲。 秦素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淺的笑。 她返身輕輕帶上門,裙動如云絮,飄飄擺擺步下臺階,一點聲音都未出。待行至階下,她便彎腰拾起地上的燭臺,向四下照了照。 燭光所及處,是散放著的菜壇與油甕,還有幾口袋米面,再往里約七八步,則是半人高的一堆磚瓦,還有一架倒放的木梯 去歲房子漏雨,福叔為了省下雇人的錢,便與阿妥一起動手修好了屋頂,這些磚瓦便是那時用剩下的,全都堆在了此處,上頭積了厚厚的灰,顯然是很久無人涉足了。 秦素持燭前行了兩步,確定那磚瓦無人動過,微微松了口氣。 在她的記憶里,阿妥他們通常極少去菜窖,可她總要親眼看過了,才會放心。 她回身來到那團人影處,蹲下了身子,仔細地照了照那具僵臥的尸體。 這張臉,以及這具身體,曾無數地次出現在她的夢里,粘膩的,潮熱的,混濁的,像雨天時身上的濕衣,牢牢地貼在人身上,甩不脫、躲不掉、移不開,直讓人恨不得刮下層皮才好…… 手中的燭火忽地晃了晃,也不知是不是氣孔里傳來的風吹的,秦素的臉被燭光映著,陰晴不定。 那粘膩得幾乎令人發瘋的感覺,在這微涼的風里散開了。 她緩緩垂下了眼眸。 鄭大,她前世的“jian夫”,此刻已經斷了氣。 第011章 往事杳 燭火下細看,這人倒真是生了一張招人的面孔,即便是青白扭曲、嘴唇烏紫的難看死相,也沒掩去這張臉原本的清秀。 秦素面無表情,舉燭往尸體的周圍照了照。 不出所料,在鄭大的手邊倒放著一只酒壺,壺里的酒已是涓滴不剩,旁邊還有一只空了的粗白瓷點心碟。 秦素怔怔地望著那只碟子。 幽暗的燭火下,白瓷碟子泛著柔光,圓潤、豐麗、恬和,像那一晚天邊柔白的月。 在那個微涼的秋夜,她踏著滿地細碎的銀輝,就像是踏著自己那一腔細碎繾綣的心事,暈乎乎、軟綿綿,跟在阿豆的身后,來到了花園最偏僻的山石子洞。 阿豆說,今晚府中有人夜游。 阿豆說,那最最俊俏的蕭郎君,對秦素情絲難斷。 阿豆還說,蕭郎君叫人傳了話,約秦素在山洞里見面。 秦素坐在石凳子上,惴惴不安地等待。月華如輕紗,星光柔淡,花香瀲滟。她被這美景圍著,被心里的念頭醺著,頭昏眼花、不知所以,也不知是夢還是醉。 直到,一聲尖叫將她驚醒。 迷迷糊糊地睜眼,眼前月華變成了燭光,花香成了女子衣上的熏香,而漫天星輝,卻變成了嫡母刀子般的眼神。 秦素那時才發覺,她并沒有坐在石凳上,而是倒在冰冷的地上,她的身旁是一具陌生的身體,粘潮的汗味雜著陌生的奇異味道,充斥著她的鼻端。一條溫膩膩的男子手臂,橫搭在她寸縷未著的胸前。 她的身體,撕裂般地疼。 她慌了,本能地想要找衣服遮掩,瞥眼卻見她的嫡母高舉明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樣臟得再也洗不凈的事物。 秦六娘與府中管家花園私會,被當場捉jian。 這真是再俗不過的一出戲,俗得讓人連看都不愿多看。 秦素哭,也鬧,說自己被人設了圈套。 可是,沒有人相信她的話。 鄭大赤著滿是吻痕的精壯上身,以頭搶地,額頭染血,那聲嘶力竭的吶喊直是振聾發聵:“是六娘約我至此,以藥相迷、以勢相逼。我愿一死以證清白!” 那樣撕心扯肺的哭喊,至誠至真,不由人不信。 人人皆知,秦六娘見了俏郎君,從來路都走不動。 人人亦知,秦六娘粗魯不文,從不知禮數規矩為何物,此前亦曾引誘別府郎君,名聲很是不好。 而她的“jian夫”鄭大,不只風流俊俏、通文曉墨,更是她的救命恩公。當年她回府途中路遇強人,是鄭大與阿豆死命相護,又恰逢一位路過的劍士出手相助,秦素才得以活命。 救命之恩,以身相報。 郎俊女俏,青春少艾。 這故事只聽著便已蕩氣回腸,更遑論前因后果一絲不差,若說秦素與鄭大沒有私情,誰信? 她哭得暈了過去,醒來時,已在陰冷的柴房,腳上只著了一只襪子。 一個沒了貞cao、名聲敗壞、帶累闔府聲譽的庶女,連送給人做小妾也不配,活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