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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傍晚,吃過晚飯,我們心血來潮走上了另一條路,這才得以看見這個地方的全貌。是個完全陌生的小城鎮,鐵路穿過其間,有逼仄的小巷子,不屬于北方的潮濕的風,陳舊的樹木,人們把衣服掛在窗戶上。夕陽很安詳,我想,全天下的夕陽都長一個樣,艷麗,深沉,免費供人欣賞。然后,我的下巴被抬起來,周圣宇湊近我,他盯著我的臉,目光前所未有的嚴肅,他說:“你剛才笑了?!?/br>“什么?”我愣愣地回答。“你剛才笑了?!彼崎_目光,望著那片讓我為之停駐的晚霞。我望著他的側臉,這張臉輕蔑、憤怒、冷酷、孤獨,但那一刻,我的心里一陣驚慌,有了不好的預感。“豆奶,我們再留兩天,然后回去,”他沒有看我,也沒有動,“你要去考試,他說過的話,你要記得?!?/br>我捕捉到他話中的深意,瞳孔猛然緊縮起來:“那你呢?你不考試了嗎?”我想他如果說他不去,那我也不去。“我?”他回過頭看著我,夕陽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嘴角翹起來,露出一個有些漠然又帶著狡黠的笑,“聽著豆奶,你管不著我,你也管不了我?!?/br>18周圣宇失蹤以后,我無數次大汗淋漓的在傍晚醒來,恍惚間看到地板上還散落著空的啤酒瓶,干掉的果核,吃剩的外賣,我光著腳,迅速跑到客廳,深信會看到周圣宇站在大門口,肩膀倚著門框,淡淡地說:“跑什么?”我告訴自己我沒有必要想他,可我想。我覺得孤單,我在北新上完五年的醫科大學,我可以用本地方言流利地和菜販砍價,我當然可以一個人看電視,讀醫書,聽樓下穿花睡衣的大媽們吵架,要是愿意,我還能用突然多出來的這點時間去學語言,可我覺得孤單,沒有了周圣宇,連這個地方也容不下我了,我的靈魂被北方那座故鄉緊攥著,拉扯著,它讓我重回噩夢。我想他。就在那短短的幾秒里,我一度以為他回來了。巨大的失望下,心里忽然生出了一個極度偏激的念頭——只要你回來,讓我殺了眼前這個人都行。我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緊攥的鑰匙尖端陷入掌心里,疼痛讓我清醒過來。遲海風安靜地站在我面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等待的樣子,可是我遲遲不動,他嘆了一口氣,用那種我厭惡的故作遺憾的姿態。“說真的,你做得很好,“他說,“先暗示我們去掉小周這個人的嫌疑帽子,又不著痕跡地引導我們把關注點放在尸體上……唐維安,你到底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蔽铱粗?。哦,我是不是該感謝他,終于不再叫我維維了。“或者……你在掩飾什么?”他慢慢說道,“白天你很緊張嚴哲的電話,就是怕他們在這里查出什么吧?”他笑了一下,“忘了告訴你,嚴哲聯系到了這兒的房東,501住過一個姓周的人,真巧,這個人你我都認識……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他是誰吧?”一時間,我全身僵硬,呼吸靜止,不可能,不可能會這么快,白天明明什么都沒查到,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眼前這個人能當上南橋的刑偵隊長,心思縝密遠非我所想。我狠狠咬住下嘴唇:“你騙了我?!?/br>對,只能是這樣,他或許早就對我起了疑心,他看出我的異常卻不動聲色的將計就計,嚴哲查到的東西他故意沒有說出來,他在觀察我的反應,在守株待兔等我的進一步動作。我不是周圣宇,和這些人周旋我沒法做到算無遺策。遲海風等著我的答案,我卻始終不發一言,即便是站在棺材邊沿,我依然有茍且偷生的固執。他再次嘆氣,語氣莫名的森冷:“是周圣宇,對不對?”我的舌尖嘗到一點腥甜,嘴唇被咬破了。“開門吧,你明知道,你就是在這里站到天亮也沒用,這扇門早晚會打開?!?/br>天亮……等等。我忽然僵住了。如果嚴哲真的查到了什么,怎么沒有在第一時間破門而入呢?對犯罪嫌疑人的住所,警方還不至于禮貌到等房東來送鑰匙吧……這里甚至連隔離帶都沒有,沒有人,沒有任何標志——他在試探我,而我的反應已經告訴了他答案。“遲海風……”我幾乎咬碎了牙齒,這一刻真正的生出了殺人的心,“你卑鄙!”“現在才反應過來,會不會太晚了?!彼唤浶牡匦α艘幌?,點燃一支煙叼在嘴上。這一幕又令我恍惚了,我總是不合時宜的在他身上看到周圣宇的影子,連當一個騙子他們都如此相似。牙齒深深陷入嘴唇的傷口里,疼痛一路傳到心臟,我突然也想抽一支煙,我不知道我還在堅持什么。“你真不懂嗎?”很詭異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笑,他轉身后退了幾步,手臂搭在欄桿上,對著夜風吐出一口煙,“我要是真想進去,不會跟你在這里耗這么久,你這個攻擊力,也就只夠攔住個女人?!?/br>“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在意這一句諷刺,只盯著黑暗里他的側影。他一下下按著打火機,火光在他側臉上一跳一跳:“我想知道真相?!?/br>“你應該知道,到現在這一刻為止,我已經無法相信你和這個案子無關,你參與其中,試圖擾亂視聽,將我們引到別的方向,除了掩人耳目,我想不出別的目的,我甚至懷疑,你當初調來南橋,是上面的意思,還是……你自己動得手腳?”“我還沒那么厲害?!蔽矣贸爸S的語調說。“你是內部人員,要獲取一些必要的信息不是難事?!彼f得有些遲疑。我嘲弄地看著他,打火機的光亮照在我的臉上:“你是不是還想說,你懷疑我是故意跟你來北新的,懷疑我在之前的驗尸報告里動了手腳?懷疑我當法醫本就別有用心?”“別對我露出那樣的表情,”他指間夾著香煙,聲音很冷、很慢,“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周圣宇,他在哪里?”“你怎么不直接問我,他是不是兇手?!蔽移届o地說。“找到他我自然會搞清楚,”他深深吸了一口煙,“但是包庇窩藏罪,你也應該清楚后果有多嚴重?!?/br>我審慎地盯住他看,感謝他一直在擺弄打火機,讓我看見他的動作、神情都和前幾分鐘截然不同,手段那一套或許我不如他,但心理分析和側寫恰巧是我的業余興趣。“你和他有過節?”我問。有片刻的沉默,然后他回答:“真要這么說,算是有吧?!闭Z氣充滿不確定。“為什么?”他轉過頭:“我如果說是因為你,你信嗎?”我愣了一下,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