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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的聲音。 弱,卻不示弱。累,卻不覺累。趙青河的眼瞳茫然失焦,聚不住一線燈光,卻能對準夏蘇的所在。他的話很短,只說給一個人聽,嘶啞之中堅毅不讓。 “meimei?!?/br> 就兩個字,然而,任誰聽了,都不會錯過說話人的心中情長。 他視線渙散,夏蘇就將它們一絲絲重拾,以雙倍灼亮的目光回應,哪怕他瞧不見,也堅毅直視,“趙青河,董先生的那一單,我知道怎么畫了,等你好了就能送去?!?/br> 已用盡最后的力氣,趙青河再也撐不住,重新閉住雙眼,嘴角卻彎勾起來。 夏蘇將他那抹笑盡收眼底,慢慢放下簾子,雙手握拳,回身看著江玉竹,“jiejie可缺拎水的人?” 江玉竹雖不知“董先生的那一單”出處哪里,只覺這兩人剛才隔空對話,猶如神魂出竅,頃刻互道了千言萬語一般。 默契之合,無他人插足的余地。 江玉竹又心疼又歡喜,夏蘇沒哭,她倒眼里拼命發酸,用袖子擦了又擦,反身推了夏蘇,“不缺,不缺,你自管去?!?/br> 夏蘇不再多言,快步出屋。 別人不知,她卻知。 趙青河許她一諾:她畫完春暖花開小青綠,他就好了。 而她,要力氣又沒力氣,要醫人又不會醫。 趙青河一開始就說得對,她是偏才,偏才就該做自己擅長的事,不要太貪心,才會有收獲。 她現在,唯想收獲—— 趙青河。 當夏蘇將最后一筆青,重重迭迭,皴染,運色,收尾,成畫。 青綠,如今用于畫中不多,因上好的顏料,不僅價格高,更是難得。顏色不好,畫功再好也無用,成不了佳作。而夏蘇的青綠,是從劉府帶出來的,十分稀罕的貢品,自然沒有成色的問題。 此時她用青綠,如同捉著趙青河的命,用好,命好。 ------------------------------ 今天第一更…這個月雖然沒向大家求月票,還是有好多月票,謝謝親們哦! ☆、第159片 此情滿溢 推開窗,明月的光,令累極的雙眼瞇了起來,夏蘇轉身將畫絹鎮平,把案上的顏料收好,筆硯放進桶里,小心踩過一地的紙,拎桶出門。 在門前,她駐足片刻,靜望側旁不遠那間屋,這才轉身往外園井臺走去。 已經過了三日,她不曾再進過趙青河的屋子。 泰嬸說,毒血已排,像野郎中的葛紹倒是用得一手好針,定xue逼毒,護住心脈,加上她的解毒丸,總算保全趙青河一條命。 接下來,全看趙青河的體質和心志,能否蘇醒。 醒,則活;不醒,則睡死。 園子靜到死寂,夏蘇腳步也無聲。 她瞧見大驢和喬生在外屋坐著,但不必問就能知道,趙青河還沒挺過自己那一關,否則他們哪能這般垂頭喪氣。 搖上井水,坐下洗筆洗硯,夏夜的水沁涼,卻令肌膚乍起寒栗,冷得眼酸泛淚,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手上也狠勁用起力來,硬生生洗禿一支狼毫,也不自知。 這時,大門篤篤兩聲,輕敲。 夏蘇有點恍神,飄去下了門栓,看清來者,方覺一愣,“嬸嬸?” 門外女子彩妝明面,眼神永遠輕佻,身姿輕若柳絮。 夏蘇雖然從沒喜歡過她,卻因她是周叔之妻,至少稱呼上還保持著應有的禮數。 女人難得不兇悍,雙眼楚楚,語調哀哀,“蘇娘,你周叔剛才突然厥了過去,我實在不知怎么辦才好,只能來找你幫忙?!?/br> 夏蘇一下子提起精神來,跨出門檻一步,急問道,“請大夫了么?” “我哪來的銀子!”女人自覺過于不客氣,僵笑著和緩下來,“而且深更半夜,哪家大夫會白白出診?” 夏蘇眼底已沉定,“軸兒呢?” 女人濃粉的面皮上皺起道道細紋,似乎沒想到過這個問題,隨即又答得理所當然,“小丫頭那么胖,我怕背她不動,又耽誤找你的工夫,就放鄰居家了?!?/br> “是么?”垂了眸,但瞬間就抬平,與女人淡然對視,仿佛看不出她一絲閃躲心虛,“那你等等我?!笔栈亓颂こ鲩T檻的腳,要關上門。 女人立刻慌張,不期然伸手捉住夏蘇的衣邊,又在夏蘇冷冷的目光中嚇得松開,“蘇娘,我自是沒臉當你長輩,你周叔卻真心待你。小丫頭是他二女兒,你是他大女兒,為你們死,他眼皮子都不會眨。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陛p佻的眼珠子往身后不停拐,怕黑暗里竄出妖魔來。 夏蘇神情不變,仍似無知無覺,“嬸嬸想多了,我取了銀子就來,你稍待?!?/br> 她合門轉身,碎步卻快,聽到女人的聲音從門縫里鉆來,催促她快些,她的雙手不由微顫著蜷了起來。 夏蘇徑直走入趙青河的屋子。 喬生推推打瞌睡的大驢,大驢跳起來,咋呼道,“蘇娘?你不是說少爺不醒就不用叫你瞧嗎?” 夏蘇作了小聲點兒的手勢,笑得有些軟乎,“再不瞧,怕他醒來怪我沒良心?!?/br> 大驢沒想到別的,或者他本來可能會起疑的,不過在岑雪敏的身世大揭秘上,他千里追查,勞苦功高,難免有點自大自傲,還有點視力不好。 他小聲昂昂,“沒錯沒錯,少爺對你尤其愛計較,我早覺不妥啦。沒準你一進去,就能讓少爺睜眼,瞧他平時盯著你的眼珠子,我總想,要不要在下面托個盤子——”嘿笑著一扭頭,發現夏蘇早進屋內了。 喬生反而敏銳些,“小姐沒事吧?臉色好像不太好?!?/br> 大驢不覺有異,“蘇娘天生膚白。再說,少爺都那樣了,她能臉色好么?就希望少爺熬過這回以后,萬事大吉,兩人湊成一雙,不用我們再兩頭陪笑,還只能討好一頭?!?/br> 喬生就笑得刁滑,“別把我說進去,要陪笑也是你陪笑,驢大姑娘但記得拿了賞,賜小的幾個錢打酒喝?!?/br> 大驢一聽,嘿,這小子當自己樓子里的姑娘了,氣得一拳打過去。 兄弟倆吵吵鬧鬧,憑添樂觀歡快。要知道,但凡衰事,自己越唱衰就越是衰,一笑而過,衰事快快了結,好事快快來到,才是正確消災解難的法子。 那番歡樂,傳到立在床頭的夏蘇耳里,笑容又淺淺浮現。 她干脆蹲身,雙手趴上枕邊,面對消瘦不少卻呼吸安穩的趙青河,眼睛里亮晶晶,并無憂意。食指伸出,戳戳那張棱角仍分明的臉,又慢慢改成輕描,沿著堅毅的頰骨,任短刺青髭磨過指腹。 多好看的男人啊。 不僅好看,還力氣大,鐵骨錚錚,摸起來真叫人安心。 她不怕歲月漫漫,因為只要她想要記住的畫面,是絕不會褪色的。但她仍要來瞧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