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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著哈哈起身說時辰不早了,她這就要走。 不曾想,她剛站直身子就叫乳娘給拽住了胳膊。 牙婆子有些不高興:“你既無生意與我做,又拉著我做什么?” 乳娘道:“有的。有生意的,我想起一門來。就是不曉得你要不要做?!?/br> 牙婆子面色稍霽:“哦?” 乳娘低了低頭:“那孩子,我想去看一看,若是好,便買了給我家小兒結個陰親。再說。我們姊妹一般,就是有什么我也不會給你添麻煩?!?/br> 言下之意,不管那孩子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她都能幫瞞著。 “陰親?”牙婆子瞪起了眼睛,“夭壽了。這怎么能成?” 可她嘴上雖然這般說著,手卻立刻挽住了乳娘的胳膊,領著她往外去了。 誰想,乳娘一眼就認出了幾日不見的李家二姑娘。 她當下就要帶人走。 牙婆子急了,嚷著道:“價錢還沒說呢,你這是做什么?” 乳娘冷笑不已:“這人是哪兒來的你說說?你敢不敢同我去見官?” 牙婆子倒吸了口涼氣:“怎么,是你認得的?” 這時,渾渾噩噩的二姑娘認出了乳娘,當下撲過去抱住她的腿直哭著喊她:“乳娘——乳娘——” 牙婆子不由瞠目結舌,明白過來方才乳娘那些話就是騙她帶人來看的,不覺哆嗦了:“這、這是李大人家的姑娘?” 乳娘冷著臉點了點頭:“外邊找了幾天的人了,你就沒聽說?” “我、我這哪里敢聽這樣的消息,這丟孩子的也不止一個兩個……”她手里領著的,也還有旁人偷來的孩子呢。 乳娘便道:“你讓我現在將人帶走,我回頭便說是路上撞見的,絕不提你一個字,可你要是不讓我帶走,我就只好去回稟老爺太太,讓人帶衙差來了!” 牙婆子叫她唬得臉都白了,哪里還敢攔,只好自認倒霉,讓她快快將人帶回去。 乳娘便帶著小小的夏柔母親出門走了。 路上,夏柔母親哭了起來,問她是不是回家去。 乳娘牢牢抱著她,聞言身子一僵,慢慢將視線落在了眼前的分岔路上。 往前走,就能回李家大宅去。 她踟躕著,往前走了幾步,心中忽然涌現出一個惡念來: 憑什么她沒了兒子,卻還要幫李家找孩子? 憑什么? 她心念一動,腳下步子便收了回去,一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她告訴年幼的夏柔母親李家前些天遭了賊,全死了。 可夏柔母親年紀小,卻也不笨,便問說你方才明明還說去告訴老爺太太! 乳娘就說那是說來哄她的,咱們快走,莫要叫她發現了。 二姑娘害怕得大哭起來,嚷著要jiejie要爹爹,乳娘便一把捂住她的嘴跑回了自家去。 她也發了狠,差點真叫二姑娘跟幺兒結了陰親,但到底是害怕沒敢真下手。 然后過了兩天,她就想方設法說動丈夫,帶著長子離開陽州去別處討生活了。 結果這一走,就一直走到了邊陲。 她將夏柔母親當待年媳帶大,一等及笄就嫁給了自己的大兒子。 一個粗鄙暴躁的男人。 男人并不知道夏柔母親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母親當年只告訴他說是外邊撿來的孩子,他也就一直認定她長大是要嫁給自己的,是自己的所有物,能夠任由自己處置。 而夏柔的母親,日漸長大后不大記得自己當年是怎么叫人從燈會上拐走的,卻牢牢記得乳娘救下自己時說的那些話。 她沒有親眼瞧見,也沒有聽別人說過,這心里總是不愿意相信。 所以她后來曾想法子讓人去陽州打聽,不想暗地里卻叫乳娘發現了,乳娘就悄悄將那人攔了下來,說兒媳是有癔癥的,不必理會她,又掏了些散碎銀子讓人去吃茶,日后若再問起,就同她說已經打聽過了,那李家是早年遭賊遇難了。 是以夏柔母親后來是真信了,也真死了心。 …… 蘇老夫人說著,愈發覺得胸腔里錐心刺骨般痛:“明明是她無用,管不住自己那嗜酒如命的丈夫,將家中銀錢盡數買了酒吃,連兒子的醫藥費也付不出,她不去怨丈夫,反倒恨起了我們,簡直荒謬!明明繼母還心軟給了她銀子,她卻只怨繼母將她趕出了李家,怨繼母既要給她錢卻不肯多給一些,怨你娘不聽話叫人拐走了害她受罰——” 她的兒子,更是學了父親嗜酒如命的模樣,不止酗酒,還動手打夏柔母親。 等蘇老夫人夫妻二人尋到邊陲時,他知道了真相,便滿嘴污言穢語開始咒罵自己死去的母親,罵她騙了自己這么多年,又張嘴要錢,說要帶走夏柔母女倆可以,但不能白白帶走。 他還譏夏柔母親生不出兒子屁點用也沒有,至于女兒,那更是賠錢貨了。 …… 夏柔聽著,只覺得寒徹筋骨,一時間連唇色都泛了青白。 那樣的人,竟是她的祖母和父親? 而蘇老夫人,更是咬牙切齒地道:“五百兩,你們娘倆就值五百兩銀子!那窩囊無用的東西,五百兩便已是他眼界的極限!他如何配得上你娘?如何配得上你?”(。) ps:^_^這段狗血往事寫完了~大家明天見~順帶求個票~ 第295章 尖銳 她一聲聲詰問著,像在問自己,像在問蒼天,又像是在問夏柔。 可夏柔聽著她的話,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是臉色越來越白,眼神越來越凄惻。姨母口中罵的雖是那個她丁點記憶也沒有的男人,但她身上同樣流著他的血,他若不堪,是不是也說明了她的不堪? 她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手腳冰冷,像身處門外的鵝毛大雪之中。 連牙齒都開始上下打戰。 蘇老夫人在罵了一通后,則神色緩和了許多,仿佛出了一口惡氣。她將自己先前擱在一旁的手串重新撿了起來,慢慢的,開始一粒粒摩挲捻動。 時間似乎慢了下來。 窗紙上撲簌的雪粒子卻越來越多。 桌案上的茶,也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