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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基遠不如段家、蘇家之流站得穩當,按理來說應當走得近些才是。 可若生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同陸幼筠絲毫沒有交集,陸家跟連家的關系好像也僅僅只是點頭之交,從未深入交好過。 思忖間,她聽見陸幼筠接著笑道:“阿九莫不是見過家父?” “筠jiejie說笑,”若生搖了搖頭,亦彎起了眉眼,“我哪有機遇得見陸伯父?!?/br> 她學著陸幼筠方才的從善如流,笑吟吟將原先稱呼的“陸相”改口成了“陸伯父”,然而隱在袖中的那只手卻禁不住握成了一個拳頭,指甲嵌入掌心皮rou,似疼似辣。 曾幾何時,她以為自己來日若得機會重逢這些人,必能坦然面對。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一切就都成了空。 心底里,她反反復復問著自己。 怎么會是她?怎么會是陸相陸立展的女兒? 玉寅他,又是如何同陸相的女兒走到一塊的?! 思緒雜亂,紛沓而至。 宣明二十一年,連家沒落,父親離她而去,從此天人兩隔。她同繼母朱氏并幼弟若陵被四叔驅出平康坊的祖宅,流落市井,輾轉求生。她一夜長大,再不復從前?;椟S銅鏡下的容顏依舊年輕嬌美,可她年不過十六,便已華發早生。 她猶記得,繼母初見她一頭青絲間夾雜著的數根銀白發絲時,潸然落下的眼淚。 可繼母又何嘗不是如此? 昔年還未滿二十五歲的她,短短數日便有如老嫗,鬢已星星也。饒是若陵,也似乎長大了些。 那時她站在破敗的小院一角里想,事情斷不會再壞下去了。她會代替父親教養若陵,照顧朱氏,會如他過去期盼的那樣變成一個孝順的孩子,一個可親的長姐。 綠蕉彼時也還好好的活著。 忠心耿耿,跟在她們身邊,不離也不棄。 若陵很喜歡她,總纏著喊綠蕉jiejie,任綠蕉怎么說您是主子,不能喊奴婢為jiejie,他就是不聽。 若生偶然聽見兩回,心下反倒高興,都到了這個時候哪里還需要講究什么主仆?她便琢磨著不如讓朱氏認了綠蕉為義女……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四叔卻派人來尋她了。 他前腳才將她們趕出了平康坊,后腳就巴巴地來找她回去。 回去做什么? 來人咧著嘴笑,四爺尋了門好親事,特地吩咐小的來恭請三姑娘回去。 好親事? 打扮打扮送去給人做妾!可真真是天大的一門好親! 綠蕉氣極,那么個好脾氣的人,當場就啐了那人一口,擋在她面前罵道:“與人做妾算是結的哪門子親?呸!他不要臉,姑娘可還是要的!” 可話音還吊在那,一把劍就洞穿了綠蕉的心口。 朱氏尖叫,捂著若陵的眼睛瑟瑟發抖。 若生兩耳卻是“嗡——”的一聲,再聽不見旁的了。 她往前沖,想要扶住綠蕉,可綠蕉卻先她一步倒在了地上。 那血啊,淙淙地流。 若生從來也沒見過這么多的血,不管她怎么捂都捂不住,沿著她的指縫拼命地往外淌,guntangguntang的,像是要把她按在綠蕉心口上的手都給燙熟了。綠蕉的身子卻越來越冷,終于冷成了一塊冰。 盛夏的風熱騰騰的。 綠蕉卻再也暖不回來了。 她至今都還記得,那一日被四叔派來的人,手持染血的長劍,瞇著眼睛笑得猥瑣無恥極了。 那個男人,叫老吳。 個子不高,眼睛很小,尖嘴猴腮活像是陰溝里的老鼠。 可明明恨極,她卻還是記不住他的具體樣貌。 但若生知道,終有一日,她會用那把他殺了綠蕉的劍殺了他償命! 然而那個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他們能殺了綠蕉,也就能殺了朱氏跟若陵。她死不足惜,可繼母還那么年輕,弟弟還那般年幼,怎么能因了這些事命喪于此? 她知道,依四叔的性子,即便如今心滿意足得了她的應允,用不了多久就會反悔再起殺心,對朱氏母子下毒手。 可她還是得先答應下來。 唯有這樣,才能同四叔虛與委蛇,才能為朱氏母子求得一線生機。 她放開了綠蕉已經涼透的身子,擋在了繼母跟弱弟身前,用沾著黏膩鮮血的手握住了那把直指著朱氏的劍,點頭道:“回去告訴四叔,我答應,但要給我三天時間?!?/br> 朱氏就站在她身后,聞言大驚失色,連怕也忘了,匆匆就要上前不準她答應下去。 淚水沿著面頰滑落于唇畔,又咸又澀。 若生用空著的另一只手及時握住了繼母的手,緊緊握住。 朱氏對她的意思了然于心,登時面色慘白,淚落如珠。 瘦皮猴似的老吳提著劍,卻只皺眉不滿,“四爺說過三姑娘定然會討價還價,還真是果不其然。對不住了姑娘,四爺說了,最多一日,半個時辰也不得再多!” 若生早料到會這樣,面無表情地繼續點頭:“那就一日?!?/br> 老吳齜著牙花子笑了笑,扭頭走了。 小院外,卻必然還有人看著。 她們身上沒有銀子,走不遠,四叔并沒有花多久就找到了她們。 事已至此,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 朱氏卻哭著不肯她去,只道還有一日,逃吧。 可這一日,是用來讓她們母子想法子逃的,若她也跟著一道,必然逃不走。若生心知肚明,又知她不愿意丟下自己,便只得狠下心腸說了一通難聽的話激她走。 朱氏揚手,打了她一巴掌。 若陵坐在冷炕上被嚇得哇哇大哭。 朱氏哆嗦著,也哭,說傻丫頭,咱們就是一塊死了也不能叫你去給人做妾??! 三個人哭著哭著抱作了一團。 可她不應,弟弟怎么辦?好歹是她爹的最后一點骨血,總要留點香火的。 她融了生母遺物,尋個老匠人手藝粗糙地打了小金鎖給若陵,又匆匆忙忙葬了綠蕉,一天過得委實太快了。她殫精竭慮,算計起了四叔的心思,想盡法子讓繼母帶著幼弟離開,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回來。 至于四叔要將她送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