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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繡著的石榴花似火一般,開得烈烈奪目。 她嗤笑了聲,嘟噥句:“石榴……” 榴花照眼,這寓意著吉祥如意、多子多福的花紋就明晃晃地繡在她的帳子上。 她沒有成過親,怎合適用這樣的帳子,可她偏偏就用了。不過一頂帳子,用不用又有什么打緊??伤棵壳埔?,心里還是不由得一緊。有些時候,以為自己忘了,可哪里又真的忘得掉。 “終究是福薄啊……”云甄夫人嘆口氣翻了個身,闔上了雙目。 可既醒了,就再也睡不著了。 一如她在深夜里夢魘纏身,駭極驚醒后般,輾轉反側再也難眠,只能睜著眼到天色泛白。從十九歲開始,她就沒有再睡過一個囫圇覺。一晃眼,十余年就這樣過去了。她答應父親的話,每一樁都做到了。 養育教導弟弟,把持連家基業,她都做到了。 她自然,也就像是當年答應父親的那樣,還活著,即便活成了行尸走rou,她到底也還活著。 她不曾違背過自己的誓言,也從未想過要背棄。 只可惜了老二…… 她沒有看顧好他,來日下了九泉見到父母終究于心有愧。 薄暮時分,云甄夫才翻身坐起,招呼了人進來伺候自己起身。珠簾一散,齊刷刷進來一排人,俱都是白衣勝雪,眉目清雋的少年,唯獨打頭的那個,年長些,瞧著已有二十余歲。 他走在最前頭,手里捧著熏過香的衣裳。 往常也都是他伺候云甄夫人起身,熟門熟路,步履平穩。走到近旁,云甄夫人側過臉來朝他手上淡淡掃了一眼,道:“不要這件?!?/br> 這一身卻是她先前指定的。 但她性子陰晴不定,前一刻喜歡后一刻便不喜歡也是常有的。 眾人依舊有條不紊地將東西一一擱下,領頭的年輕人問云甄夫人:“夫人覺得先前從晉州帶回來的那一身如何?” 云甄夫人的衣裳太多,堆滿了箱籠,箱籠又堆滿了庫房,根本不可能一件件取出來讓她挑。她也記不清自己都有哪些好衣裳,聞言對晉州那身倒還有些印象,便頷首道:“就這一身吧?!?/br> 年輕人暗松口氣,轉身點了人群中的玉寅,道:“你去六號庫房將那身衣裳取來?!?/br> 言罷,他轉過身來,抬手將帳子撩起往床柱銅鉤上掛去。 “啪——” 手還未抬高,他已被打得偏過了臉去。 滿室寂靜,鴉雀無聲。 云甄夫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冷眼看著他,道:“我讓他去了嗎?” 白衣一晃,人已跪在了地上,但聽著云甄夫人的話卻半點聲音也不敢出。 云甄夫人冷聲奚落道:“怎么,翅膀硬了還是膽子大了,我沒發話你就自作主張,誰給你的本事?” 第013章 嘴碎 “……小的不敢……”跪在地上的人一顆腦袋幾乎伏到了地上。 云甄夫人笑了,“不敢?你還有什么不敢的?!彼×艘唤菐ぷ?,在指間用力揉搓兩下又倏地松開,掀了被子起身,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跟前冷笑道:“罷,自己滾吧?!?/br> 只挨了一巴掌就了這事,俯首跪著的年輕人聞言如蒙大赦,當下磕頭賠罪退了下去。 簾子一晃,白衣身影便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中。但立在云甄夫人眼前的,還有一群人。因了方才她陡然發作的怒氣,誰也不敢出聲,皆只安靜站著不動。云甄夫人站在床邊,披著外衣往人群望去。她的視線冷銳如利刃一般,看得人禁不住就要瑟縮起來,但當她的視線落在玉寅身上時,卻突然變了變。 點漆黑眸中的寒光變得溫和了兩分。 然而這些微的溫和暖意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轉瞬就被大片悵然遮去。 婦人保養得宜的年輕面孔上露出了鮮少被人看到的踟躕。 再年輕俊美的少年郎,她都早已見慣。就像若生說的一樣,這天下間的人左不過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生得再好也斷不會長出三只眼來。因此看得多了,看誰都無甚區別。 可她瞧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令她覺得熟悉的地方。 多年來,她每逢遇見覺得眼熟的,不論是眉眼也好,鼻子嘴巴也罷,甚至于身形笑容,但凡有一星相像的,就忍不住要多看兩眼。但縱使天下間生得相像的人這般多,卻也再沒有第二人了。 眼前的玉寅,卻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都更像她記憶中的人。 只不過,更年輕些,瞧著氣質也更溫些。 云甄夫人一時間看得目不轉睛,千頭萬緒紛紛而至,攪得她心神不寧,索性閉上了眼睛。 良久,她長出了一口氣,后退一步在床沿坐定,擺擺手心不在焉地吩咐道:“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br> 已是掌燈時分,她原要起身用晚膳,這會憶及往事陡然便沒了胃口,索性又睡了回去。 千重園里她是主子,她說怎么辦便怎么辦。少年們依言退下,很快內室里便又重新寂靜了下來,只偶爾傳來兩聲燈芯“噼啪”炸開的聲響。 出了上房的白衣少年們,在夜幕下三三兩兩四散而去。天還冷,他們穿得卻已十分單薄。夜風一吹,便有人喊起了冷,疾步走回房中,就著火盆子里傳來的融融暖意深吸了兩口氣,這才算是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有人倚在窗邊提起茶壺給自己沏了一盞,就著漸漸彌漫的熱氣壓低了聲音道:“夫人可有許久不曾像今日這般動過怒了?!?/br> 云甄夫人喜怒無常,但年紀日長后已很少大動肝火。往常不悅了,也多半只是冷著臉斥上兩聲,動手打人卻是罕見。畢竟即便她真要嚴懲哪一個,也輪不上她自己親自動手。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就都沉默了下去。 須臾,有人道:“你們說,夫人是為了那身衣裳不高興,還是真為了太素哥哥自作主張不高興?” “嗤,你也不是頭一日進千重園了,怎會連這么點事也看不明白?!?/br> “你看明白了?那你倒是說說!” “得,這還用說?顯見得就是為的那個玉寅呀?!?/br> “……” 聽到這,原本沉默著的人也都忍不住了,三言兩語插上了嘴。左右不管是挨了一耳光的太素,還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