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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的翩翩公子。 童開陽瞳孔微縮,頓了頓,方才謹慎地叫道:“謝公子?還是端王……太子殿下?” 謝允覺得自己一絲一絲的力氣都是從骨頭縫里榨出來的,因此并不敢浪費,只是略帶微笑地望向他。 童開陽眼珠轉了轉,說道:“怎么,我殺了他,殿下不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嗎?北朝將傾,喪心病狂的北斗刺殺南帝……聽起來于您有什么不妥呢?” 趙淵嘴唇動了動,仿佛想叫一聲“明允”,卻不知怎的,沒說出聲。 童開陽笑道:“我這可是在幫你啊,殿下,難不成你還要攔著我嗎?” 謝允笑容大了些,蒼白的嘴唇幾乎染上了一點血色,他微微一側身,便將身上那件累贅的博帶寬袖的外袍甩下了,自己一身輕地在墻頭上坐了下來,對童開陽道:“你試試?!?/br> 此人怎么看怎么像個癆病鬼,坐在墻上,好似隨時會被風雪卷走,不明原因開裂的手指、手背上鮮血淋漓,被他隨意楷在雪白的袖口上,整個人透著一股行將就木的衰弱。 可他那句“試試”落地,童開陽竟不敢動。 兩人一坐一站,竟然就那么僵持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謝允頭上落的雪花將他的長發從“花白”變成了“雪白”,童開陽幾乎懷疑他已經凍住了。 突然,一聲長鳴自遠處響起。 是軍號! 風中傳來人聲音:“……進城了!” “揚州駐軍進城了!” 謝允眼珠輕輕一動,童開陽臉色驟變——眼下正值戰時,趙淵不可能因為一次祭祖就調動地方守軍,能擅自做這個主的,必然是周存! 他們這回行動泄露了! 接著,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傳來,童開陽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重劍,大喝一聲,便要沖出去。眼看他要跑,謝允也不去攔。 誰知他腳步方一滑出,慘叫聲便倏地炸起,小巷中整齊的腳步聲亂了,喊殺聲只喧囂了片刻便死寂了下去,隨后“噗通”一聲,一具禁衛的尸體被扔了進來。童開陽先是一愣,隨即看清來人大喜:“大哥!“獨臂的沈天樞緩緩走進來。 謝允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隔空與趙淵對視了一眼——盡人事,還需聽天命,看來氣數是盡了。 沈天樞身上竟沒有一絲水汽,不管是碎雪渣還是夾雜的雨水,仿佛都會自動避開他似的,他往那里一站,地面都要頂禮膜拜地朝他腳下陷下去。 沈天樞冷冷地瞥了童開陽一眼:“廢物?!?/br> 話音未落,他人影已經到了趙淵面前,這回趙淵可真是連受驚的機會都沒有。 謝允本以為自己這幅殘軀拖到這里,發揮余熱裝個稻草人,嚇唬嚇?!盀貘f”就算了,萬萬沒料到自己還得親自動手,他被迫從墻上飛掠而下,咬了自己的舌尖,一生修為全壓在了那好似渾然天成的推云一掌中,麻木的腿卻再沒有力氣——隔空打了沈天樞一掌,自己卻跪在了地上。 即使在燈枯油盡時,推云掌也并不好相與,沈天樞被迫側身平移兩步,發絲緩緩飄動片刻,一眼便瞧出了謝允只是強弩之末,當即哂笑一聲,輕飄飄道:“可惜?!?/br> 童開陽眼睛一亮,再不遲疑,重劍沖謝允后背砸下。沈天樞別開視線,一把抓向趙淵咽喉。 就在這時,極亮的刀光一閃,直直逼入沈天樞瞳孔中。 沈天樞眼角一跳,驀地縮手,同時,童開陽感覺自己的劍砍在謝允身上,竟好似砍中了什么極堅韌的硬物,劍尖竟“蹭”一下滑開了,連他一根頭發都沒傷到! 原來電光石火間,有人在謝允和童開陽的中間之間扔了一件銀白的軟甲,那軟甲不知是什么材料織就,非常邪門,正好嚴絲合縫地貼在了謝允身后,替他擋了一劍。 謝允再也支撐不住,保持著半跪的姿勢往旁邊一倒,無聲地叫道:“阿翡?!?/br> 周翡面無表情地橫過熹微,心卻在狂跳。 她要是趕來的時候慢了一點,就一點…… 眼前這沈天樞與她當年在木小喬山谷……甚至華容城中所見的那人簡直不能同日而語,她手中的長刀幾乎在戰栗,那是只有面對生死之敵的時候才會被逼出來的、無法言說的戰意。 偏偏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童開陽。 周翡幾乎能數出自己的呼吸聲,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后悔起自己鬧著玩的時候滿嘴跑馬,說什么“腳踩北斗,天下第一”。 簡直好像是冥冥中在自作孽。 沈天樞瞇著眼打量了她許久,竟認出了她來:“是你!” 周翡雖然心急如焚,卻也打定了主意輸人不輸陣,聞聲只冷笑了一下,不吭聲。 童開陽道:“大哥,這丫頭多次壞我們好事,留她不得,你我聯……” 沈天樞突然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音。 “讓開?!必澙抢淅涞卣f道。 絕頂的高手之間,是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應的,沈天樞在重門小院中苦苦修煉多年,已經半只腳入了武癡之境,此生最大的后悔便是神功晚成,當年沒能同世上最后一個頂尖高手段九娘堂堂正正地分出高下來,以至于眼下天下之大,竟無處尋一對手。此時一見周翡,他立刻將什么曹寧、什么刺殺南帝都拋到了一邊。 “破雪刀?”沈天樞問道,見周翡點頭,他那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竟露出了一點笑意,“好,當年因為半個饅頭留下你一命,是我的運氣?!?/br> 童開陽急道:“大哥,咱們還……” 沈天樞:“滾?!?/br> 他話音沒落,腳下“棋步”陡然凌厲起來,先不辨敵我地一掌揮開童開陽,隨即竟不變招,直接掃向周翡。 幾乎臻于天然的渾厚內力與無常刀短兵相接。 銀河如瀑,傾頹而下,撞上最飄忽不定的不周之風,從枯榮間流轉而過、明滅不息—— 趙淵胸口一陣窒息,在極窄的巷子里被兩大高手波及,忍無可忍,活生生地暈了過去。 童開陽惱極沈天樞這不合時宜的高手病,狼狽地踉蹌站穩后,心道:“這要打到那輩子去?誤事的老龜孫!” 眼看揚州守軍已經進城,他們若不能速戰速決殺了趙淵,便只有死路一條,童開陽頗有些審時度勢的決斷,看準時機,正在周翡與沈天樞兩人錯開的一瞬間,他當機立斷,一揮重劍便偷襲過去。 周翡被沈天樞甩出去半圈,正慣性向前,沒料到還有這一處,一時剎不住,正好往他劍尖上撞去,再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