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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些被斬首的流民,將那人身上的繩子砍斷,隨即猛地將他向前一推:“跑!” 那流民本以為大限將至,誰知峰回路轉,竟又撿回了一條小命,踉蹌著站穩后,立刻下意識地撒腿狂奔起來。 有了這么一個領頭的,那些被關押的流民終于反應過來,爭先恐后地一擁而上,從鐵柵欄中往外擠,后面的人不住地推搡催促前面的人,竟連試圖攔截的北軍衛兵都撞開了,恐慌好似找到了閘口的洪水,總算匯成了一股力量。 還不等李晟松口氣,楊瑾便突然喝道:“小心!” 李晟便聽耳邊一陣厲風擦過,他來不及細想已經錯步閃開,偏頭一看,只見一根鐵箭被斷雁刀從半空中削了下來,正好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 隨即,弓弦的“嗡嗡”聲好似剛被捅了窩的馬蜂,叫人頭皮發麻地四下想起,致命的流矢從各處射來,雨點似的傾盆落下。 跑在最前面的流民在眾人眼睜睜的注視下被一根鐵箭貫穿了腦袋,直接給釘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紅紅白白的染了一片。 跟著他亂跑的流民嚇破了膽子,全亂套了。 李晟被漫天箭雨逼到了一棵古樹后面,從敵軍的尸體上隨便撿了一把砍刀,一邊勉力抵擋周遭流矢,一邊大聲吼道:“分開跑!找地方躲,不要聚在一起,不要回頭!別回那山洞!不能往山洞跑!” 亂哄哄的流民往哪躥的都有,一部分人四處亂鉆,很快被釘在地上,有一撥比較聰明的學著李晟的樣子,在谷中分散躲避,鉆到各種能藏身的巨石與大樹后面,還有一小撮人在慌亂之下,也不知聽沒聽見李晟的喊聲,居然又掉頭往鐵柵欄后面的山洞中跑回去。 李晟嘶聲叫道:“出來!快出來!他們會用火!”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蹩腳的羊倌,嗓子都喊啞了,那些人就是不聽他的。 李晟突然沉默下來,聽著山谷中風聲、箭聲、吼叫聲與慘呼聲,不知怎么想起霓裳夫人那句“振臂一呼天下應”。 當時他覺得惶恐之余,還有點小得意,現在想來,卻簡直要苦笑出聲。 別說“天下應”,他連這百十來人也攏不到一起來。 想來是霓裳夫人素來不拘小節,鬧不好只是見他青春年少,過來隨便撩個閑逗他玩的。 李晟想,自己只不過是個膚淺又善妒的年輕后生,這輩子大概只配管一些瑣事,將來變成另一個秀山堂大總管馬吉利,便算是到了頭,畢竟,少年時大當家就說過,他連練武的資質都不怎么樣。 “火!火!” 李晟猛地回過神來,低喝一聲,狼狽地用砍刀撞開一支橫空射來的箭,北軍這一批箭尖上果然淬了火油,從空中劃過時火苗噴濺,好似一顆顆天外流星。 李晟的側臉被火光烤的發燙,他藏身處的古木樹根已經被火燎著,火星與樹木自身的水汽相撞,很快兩敗俱傷——樹干焦黑了一片,火光也黯然熄滅,然而很快,更多點了火油的箭矢也接二連三地破空而來。 他們來的時機太不巧了,北軍已經集結完畢十之八九,看著樣子,北軍應該本來便已經準備好殺光此地流民,一把火毀去山谷,奔襲前線……那點火油一點沒浪費,全都給他們用上了。 跟著李晟四下躲藏的人雖然狼狽,卻一時半會間還算能勉力支撐,方才執意要躲進山洞的那些人境遇就不那么美妙了——本想著進了山洞便能躲避漫天亂飛的弓箭,誰知飛來的小火球落在山洞口,很快點著了流民們自己墊的干草和席子。 這夜的風剛好是往山洞里吹,頃刻便將火苗卷入洞中,那山洞既然被北軍當成天然的牢房,里面自然是一條死胡同,而方才躲入洞中的流民為了保命,全都縮在最里頭,根本來不及反應,濃煙便鋪天蓋地地滾滾升起,火苗爆發似的轉眼便成勢,結結實實地堵住了洞口。 此時再要跑,已經來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李晟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燒焦的rou味,胸口登時一陣說不出的惡心,李晟拼命忍著想要干嘔的沖動,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時,李晟眼前人影一閃,楊瑾踉踉蹌蹌地落在他面前。 南邊的人不大習慣像中原男子一樣束發,往日里披頭散發還能算是個“黑里俏”,這時候披頭散發可就作死成“黑里焦”了,楊瑾的頭發給四處亂飛的火箭燒短了一截,焦香撲鼻地打著妖嬈的彎,那形象便不用提了。 所幸他臉黑,叫煙熏一熏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管不了了!”楊瑾沖他大吼道,“除非會噴水,我反正不行,你會噴嗎?” 李晟:“……” 李少爺被他噴了一臉,心里那點柔軟的優柔寡斷被楊瑾簡單粗暴一把扯碎,他立刻回過神來,沉下心緒,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灰。 李晟側頭放眼一望,將整個山谷中的場景盡收眼底,一眼便瞧出問題——所有弓箭手和火油都沖著鐵柵欄這一側使勁,山谷正中處的北軍反而有些混亂。 對了,還有周翡! “叫剩下的人跟我走,”李晟沉聲道,“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br> 周翡被谷天璇與陸搖光兩個人堵在中軍帳前,剛開始還有心情憂心一下自己小命要玩完,到后來已經基本無暇他顧了。 她先前同楊瑾承認,自己一個人斗不過巨門與破軍聯手??墒鞘碌饺缃?,卻沒有尺寸之地給她退縮,再斗不過也得硬著頭皮上。周翡認命認得也快,既然覺得自己今天恐怕是死到臨頭,便干脆收斂心神,全神貫注在手中碎遮上。 就算今日這把走無常道的破雪刀會成絕響,也得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絕響。 谷天璇的鐵扇居高臨下地沖著她前額砸下,同時,陸搖光自她身后一刀極刁鉆捅來,罩住她身上多處大xue。 眼看周翡避無可避,她整個人竟在極逼仄之處倏地旋身,碎遮與刀鞘交叉自她身前,一上一下,竟同時別住了谷天璇的鐵扇與陸搖光的刀。 浸潤在她經脈中數年的枯榮真氣在這片刻的僵持中蘇醒,運轉到了極致,將她周身的經脈撐得隱隱作痛,而后周翡倏地一松手,那華麗的刀鞘不堪重負,當空折斷,其中勁力竟絲毫不懈,咆哮著分崩兩邊,谷天璇與陸搖光不得不分別退避。 碎遮“嗡”的一聲,被鐵扇壓得微微彎折的刀尖倔強地彈了回來。 周翡雙手握住微微溫熱的刀柄,沉肩垂肘而立。 那一瞬間,她心里冒出一個清晰的念頭,想道:“我未必會輸?!?/br> 武學中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