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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章,也未曾想過要??逃癍t。當年秋天,一向干旱少雨的西北藍田突然連降暴雨,半夜電閃雷鳴,山崩地裂。雨停之后,蛇山頂上霓虹飛架,祥云攏聚。開始大家以為只是彩虹,后來發現居然連日不散,只怕是異寶出世。上山一看,峰頂一眼溫泉消失無蹤,泉眼處露出一大塊白色璞玉。藍田向以產玉出名,卻多翡翠墨玉,白玉極為罕見。更何況其中七彩紋理隱現,云煙山水,魚躍龍騰,堪稱鬼斧神工。這樣好東西,自然進貢給即將舉行登基大典的新皇帝。盡管元武帝是實干家,面對如此祥瑞之物,也是龍心大悅。名滿天下的大才子,篆刻大師鄧硯山聽聞此事,自己找上皇帝,請求用此玉為他刻一方玉璽。鄧硯山清高出世,超然物外,一向不理會紅塵俗事,皇帝很奇怪他怎么給自己這么大的面子。鄧硯山于是講出一番話來。“古人云,玉有五德:潤澤以溫,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潔之方也——故君子當如玉。天下紛爭百余年,仁人志士何其多也?陛下能承天運,起草莽,收拾江山,獨挽狂瀾,正是君子中的君子?!?/br>“玉在璞中,須君子具慧眼識之;玉不琢則不成器,須君子以妙手治之;玉通靈易碎,須君子以仁心養之。切磋琢磨,精雕細鏤,貼身盤意,人玉如一——故治國當如理玉。方今天下初定,蒼生久罹苦難,盼陛下以君子之慧眼妙手仁心,識之治之養之,使江山重煥生機,萬民得以休養?!?/br>“……故歷朝歷代,皆以玉制璽。玉璽,天子所重,以治宇宙,申經綸。陛下固然不重虛華,然天子威嚴,朝廷體統何以體現?此是國之重器,天子印信。敕令所到之處,莫非王土,詔告所傳之人,莫非王臣。進退法度,皆憑此物,實乃安危所系……”一席話聽罷,元武帝深以為然??纯茨菈K白玉,忽道:“這么大,只刻一方印未免可惜,不如請先生替朕再刻一方皇后印罷?!?/br>鄧硯山一笑:“具小愛者方能成大愛。臣愿效犬馬之勞?!?/br>元武帝登基之后,有感于鄧硯山的這番苦心,遂將開國年號定為“伍德”。那塊藍田白玉刻成的玉璽,沿用至今。這段典故,在邱容與一書中記錄最為詳盡,是“本朝名印”部分的第一條,足足寫了三頁。邱容與曾入翰林院,多次見過玉璽印文,贊嘆說:“初見只覺端方溫穩,再看一片渾穆磅礴,如泰岳巋然,江海吐納。方寸之間,盡展天地浩然正氣?!?/br>丹青看著面前缺了一角的玉璽和碎片,自然想起上的記載來。——這最高權力的象征,飽含著一代藝術大師對蕓蕓眾生的大慈悲之心,令人感佩不已。滄桑巨變,過眼煙云。然而,活在當下的人總要苦苦掙扎,勞碌掙命??v然明知一切嗔貪愛恨,終將幻滅輪回,可是,那過程中的苦難與歡樂,正是維系心魂的命脈。所有杰出的藝術家,無不善感而多情。蒼生罹難,感同身受。鄧硯山早已跳出紅塵,卻不肯冷眼笑看,用這樣特別的方式提醒即將登位的皇帝:善待天下。丹青端詳著那一小堆碎片。如此國寶重器,為什么摔得這樣狠?自然是為了爭奪權柄。這些人,恐怕被權力迷了眼,蒙了心,已經無法體會其中深意了。承安看看玉璽,又看看丹青波瀾不興的面容,知道他心中定然萬分瞧不起自己。懶得再掖著藏著,咬牙切齒道:“丹青,實話告訴你,如今皇叔危在旦夕,大皇子神志受損,身體羸弱,二皇子年僅八歲,一團孩氣——這個皇帝,我是一定要做的。我若不做,自有旁人爭著要做,到時候,只怕干戈四起,戰火紛飛,你上哪去保全你的師傅師兄弟?我若沒有玉璽,不過是多造點殺戮,堵住悠悠眾口,何等省事?何必這般迂回曲折……何必這般……何必……”一把將他拉過來按在自己懷里,貼上他的臉頰,語帶哽咽:“我何必……何必……”丹青冷冷的想:“這局面,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么?你憑什么覺得委屈?”忽然感到兩行溫熱的淚水沾濕了自己的臉,輕輕巧巧滴到脖子里。身居高位的人,總容易用一己喜怒,去cao縱眾人的感受。難得他還肯委屈自己,大概真能做個不錯的皇帝。只不過——在心靈的天平上,我的痛苦與天下人全部痛苦一樣分量。而,你給予我的痛苦,足以將天平打翻。可以理解,不能原諒。“殿下,你并沒有給我太多時間?!钡で嗵嵝殉邪?,掙脫他的懷抱,繼續靜靜的瞧那玉璽。——方四寸,高約三寸,側面分刻“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上雕二龍戲珠紐。玉色瑩潤,寶光流溢,天然七彩紋理,生動鮮活,把上面雕刻的圖案都襯得飛揚流動,仿佛要破石而出,離壁騰空。丹青肅然道:“請殿下把玉璽翻過來看看?!?/br>底部朝上,只見邊寬四分,中間八個陽文篆體字:“奉天承運,恒壽永昌”。線條挺拔莊重,華潤沉著。暢快中見頓挫,轉折處顯流利。力量含而不發,更覺雷霆萬鈞,氣質凝而有度,倍增威重尊嚴。筆畫疏密扶接,暗合陰陽消長,字體斷續綿延,隱含天地變化——最后,所有這一切都被那四分邊穩穩框住,淵停岳峙,萬古長存。只可惜,左邊“恒壽永昌”最下面那個“昌”字,下半部分已經摔沒了。第50章丹青伸出小指,把玉璽上摔下來的碎片一一撥開,看損傷的程度。賀焱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結論,實在忍不住,問道:“依公子看,有幾分復合的可能?”丹青把手縮回袖子里,背在后面,徐徐而言:“若只是想外形蒙混過關,問題不大。將碎片逐一按紋理粘合,只要不拿到手上細看,擺在桌上?;H?,盡可以做到。若是要用它矜蓋印文,恐怕……”“恐怕如何?”“此玉質地肌理極為溫潤細膩,皇家用的八寶印泥又是凝滑如脂,玉璽粘合得再好也會留下裂痕,印在紙上一目了然,糊弄不過去的?!?/br>“這……”“為今之計,只有……”丹青自然帶出一股成竹于胸智珠在握的神氣來,一干人等全用崇拜專家的眼神望著他。承安更是看得五味雜陳,又甜蜜又心酸又驕傲又失落。“先把它補好了做樣子給人看,暗里找一塊大小一樣質地差不多的玉仿刻印文,矜蓋的時候用點偷梁換柱的手段——”冷眼看看承安,“這個應該不難做到吧?”被眼光掃到的某人只覺無所遁形,大為尷尬,差點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