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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宿懷壓下心中黯然,鄭重道:“殿下若上京,記得遣人知會宿懷一聲??畲f不上,略備薄酒,或可盡歡?!?/br>承安微笑,痛快的應了:“好?!?/br>告辭退出去時,印宿懷大著膽子看向承安的眼睛。與大多數仰慕者不同的是,他是熟悉朝堂的人,望著眼前美絕人寰的皇室青年,想起此人的身份和遭遇,忍不住為這天潢貴胄的命運痛惜難當。“殿下?!?/br>“嗯?”“殿下……多保重?!?/br>直到很多年以后,即使見慣了對方偷天換日的本事,生殺予奪的手段,在印宿懷心里,始終記得這個美麗夏日他看到的寂寞和柔弱。為此忠心耿耿,一生不渝。第35章丹青立在書案前,看頭天畫的部分。進度不慢。當初三才先生說越快越好,自己要求給一個最后期限,于是定了十一月二十五??磥硎且s著年底進京賀壽了。眼下中秋已過,王府里早開的金線菊晚凋的白玉簪,加上紅得正好的楓葉,端的絢麗熱鬧。“藏珠小筑”里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丹青看著昨天剛抹的幾筆秋景:近處肅殺,遠處蕭索。拿起筆,站了一會兒,又放下,輕嘆一聲:到底還是差著一點兒。心中滯礙一起,再也畫不下去,干脆抱了兩個蒲團坐到平臺上吹風發呆。“終究感情不夠啊?!钡で嗫酀南?。怪不得師傅說天賦再高,也有臨仿不到的地方。本來自己對cao控心靈的程度很有把握,這一次卻頻頻受挫。春夏兩季是怎么順利畫出來的?說起來都不好意思,竟然用了最落下乘的辦法,借助rou體情欲之力……到了秋季卻總覺得有一點曲折無法表達。醞釀了好幾天,依舊阻隔重重……不得不承認,葉君然那才是真正的才子和藝術家。以他清絕孤傲的性子,肯為宋思減如此委曲求全,已經是把感情當作信仰在追求,所以那樣徹底的煎熬自己,奉獻自己,燃燒自己??上嗡紲p臨陣退縮,不肯陪他把對手戲演到底,逃回蠅營狗茍的名利紅塵去了??v然最后追思嘆惋,遺恨痛悔,這一生也再沒有機會。藝術品不比一般的東西,那都是滴滴心血凝成。想要以假亂真,當然得拿出真心來做假。想達到騙過世人的效果,首先要騙得過自己。所以江家子弟最高段數修煉的,就是cao控心靈的本事。能入乎其內,方可得其神髓,能出乎其外,才不迷失自我。分得清內外,才不至精神分裂失常??墒?,像丹青現在這樣硬生生無比清醒的自我麻醉,要求還是太高了點。雖然危機的確可以迫出最大的潛力,問題是——“不,我不能讓自己愛上他?!钡で嗯踔X袋,把額頭抵在冰涼的漢白玉欄桿上。那樣一個人,要愛上他實在不是難事。他肯把幽深犀利的眸子化作溫柔如水的眼神淹沒你,他肯把威嚴尊貴的胸膛化作溫暖可靠的懷抱包裹你,他肯把深沉廣博的智慧化作甜蜜動人的私語環繞你……如果不是丹青靈臺一點清明守得極嚴,早已忘了身在何方。太危險……唉,原來遇上了作假的同行,還是高手中的高手,深諳以真為假之道,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明明知道是假的,那串連起整個過程的點點滴滴,照樣真實得觸手可及……到底誰能騙得過誰呢?丹青頭枕蒲團,背靠欄桿,任由自己在西風中跌入夢鄉。承安上來的時候,入眼的就是這一幅無須修飾的。丹青之美,可以喻于心而難以明于言。承安本來覺得,丹青之美在于動,在于變化。也許是從事行業的關系,多年來養成了在外人面前低調收斂的習慣,現在卻借著鳴玉山人的脾氣把自己秉性中張揚放達的一面盡數顯現出來,醒著的時候,一顰一笑,無不牽動心魂??墒谴丝?,看著他恬靜純真的睡臉,眼睛描摹著他的眉眼嘴角,一顆心忽的化作了水。“本來我想,既然不能留你,就陪你在溫柔鄉里多待些日子??墒恰麄兌加X得……你太危險了……咱們只能緣盡于此……”轉身要下樓,兩條腿卻仿佛自己拿定了主意一般,不肯開步?!斑€是把他抱進去吧,這樣會著涼的?!背邪矊ψ约赫f。心想殷勤體貼做得久了,大概也成了一種習慣。丹青迷迷糊糊中覺得冷了,夢里的景象一下子從郁郁蔥蔥變作黃葉紛飛。沒走幾步,竟然下起雪來。寒風卷著雪片打著旋兒鉆到領子里,渾身如墜冰窖。深一腳淺一腳搖搖晃晃的往前挪,精疲力竭之際,卻看到一點燈光慢慢接近。終于,一個安穩如山的身影立在面前,含著笑把手里的風燈遞過來,卻忽然化作一柄劍。等意識到的時候,胸前已經只剩下一個劍柄,鮮血“唰”的染紅了衣袍……“唔……嗯……”因為夢魘丹青開始輾轉不安。承安無法再猶豫,抱起他幾步跨進暖閣,抖開薄被裹住,輕輕拍著他的背:“醒一醒,醒一醒?!?/br>看著懷中的人漸漸轉醒,眉宇間的驚惶難得一見,承安摟緊他:“夢見什么了?”丹青把頭埋下去不說話,胸腔里“砰砰”直跳。——原來是恐懼。無法控制的,原來是心底揮之不去的恐懼。進不去,恰是因為害怕出不來,淪陷其中,死無葬身之地。怪不得滯礙重重……葉君然心中,幾時有過害怕二字?因愛所以無懼。原來如此。我不能相信他,但是我可以相信愛。何況,機會不多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丹青掙脫承安的懷抱,承安也不勉強他,就勢松了手。“我夢到……”總不能說“你殺了我”吧?心念電轉間,忽略夢中其他景象,回味著胸口余波未盡的劇痛:“我夢到……你不見了?!?/br>承安大吃一驚:“你……?”仔細看看丹青,仰著頭似乎很平靜的樣子,可是那緊抿的嘴角和僵硬的肩頭泄漏了主人的秘密。因為噩夢而驚出的冷汗沾住了額前的碎發,兩道秀氣的眉毛被汗水浸染而愈發清潤如黛——這樣強自支持的丹青,脆弱得像枝頭即將凋零的樹葉。“不,他不可能早醒了,見到我猶豫徘徊的樣子?!背邪埠V定的想。莫非冥冥中真的有某種玄妙的心靈牽引?心里突然有一點痛恨自己的清醒。“我……確實要出去一陣子……”咳,怎么聽著有點心虛。“北邊今年新修了兩條水渠……秋收已過,要替皇上去看看管用不管用……”唉,這回更心虛了。其實視察廣渠和豐渠這種事派個得力助手去也一樣,但是底下人眾口一詞,說必得王爺親臨方能顯出圣上和朝廷體察民情眷顧百姓之意。承安當然知道他們的意思。盡管他對自己仍然有把握,但引起下屬集體質疑已經是相當嚴重的后果了。本來想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