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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兒,你這真的不是炫耀?”小利愁眉苦臉地點了一根煙:“炫耀?我真恨不得跟你換一換,我現在覺得還是自己一個人過好。自在?!?/br>第二位朋友小凱,名牌大學博士畢業,從小就是優等生,拿遍所有獎學金,畢業后被某單位重金聘取,可謂順風順水。我問他工作是否順利,我本以為像他這樣高智商的才子,駕馭一份工作肯定也像念書時候那樣輕松。沒想到他對我大罵他的領導。他說他辛辛苦苦念了這么多年書出來,身邊同齡本科畢業的同學已經在職場上奮斗了五六年,地位根本不比他低。而他的直系領導,年紀沒比他大多少,學歷卻比他低了一大截,還總是對他的工作指手畫腳。壯志未酬的他幾乎對這個社會感到了不理解。還有幾位朋友,大抵也都如此。有人跟我說了一句話,幾乎將我說服了。不患不富,而患不均。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公平,有的人生而富貴,有的人天生美貌。當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超越別人的時候,又怎么會感到幸福?截稿的死限越來越近了,我還是滿頭霧水,遲遲無法下筆,險些就被逼得要從和上幾篇心靈雞湯改編一下應付差事了。悶在家里找不到靈感,我決定出去走走。我在武昌區的公園散步的時候,一輛轎車在馬路邊上停下。駕駛座上的年輕人下車,打開后座的門,扶著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下車。我停下腳步,目光被他們吸引過去。那兩位老人看起來至少有八十歲年紀了,臉上已經長滿了皺紋和老年斑。但他們看起來很精神,面容也很和善慈祥。其中一位已經拄起了拐杖,另一位的腿腳倒還利索。年輕人問他們:“大爺爺二爺爺,我陪你們去?”拄拐杖的老人擺了擺手:“你去找你朋友玩吧,我們就走走,到點了你來接我們?!?/br>那年輕人聳了聳肩,鉆回駕駛座開車走了。兩個老人相互攙扶著朝這個公園走了過來。我找了條長椅坐下,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們。這個城市里有很多老年人,我自己也有爺爺奶奶,但我很少會去關注老年人。誰都喜歡年輕美麗、充滿朝氣的東西??墒沁@兩位老人,卻讓我忍不住想要觀察他們。具體是什么吸引了我,很難說清楚。也許跟最近困擾我的題目有關——幸福。這兩位老人,你只是看著他們說笑的樣子,就覺得他們一定很幸福。幾分鐘后,我決定走上去向他們搭訕。“嗨,兩位爺爺好,我們可以聊聊嗎?”我走到他們身邊跟他們打招呼。兩人看了我一眼,沒有言語,但都沖著我微笑。我知道他們同意了。我問道:“爺爺幾年幾歲了?”皮膚較白的那位老人說:“八十好幾了,記不清了噻?!?/br>拄拐杖的老人噓了他一聲:“我出生那年,剛好死了個陸建章?!?/br>皮膚較白的那位老人只好說:“我比他大三歲?!?/br>“是比我老三歲?!?/br>白老頭賞了他一個白眼,但也只是嗔怪,并沒有生氣。我有些發愣。我知道陸建章是民國的名人,但是民國的歷史距離我們已經很遙遠了,陸建章是哪一年死的,我可真不知道。我又不好意思再問,只好在心里記下,回去再查資料。“聽你們口音,不像武漢人?!?/br>“我們是重慶來的?!?/br>“來干啥子?”我現學現賣地用四川口音跟他們對話。“故地重游?!?/br>皮膚白的老人家話比較多,我的問話都是他回答我的,拄拐杖的老人不怎么說話,在另一位老人家說話的時候,他就只是看著他。“你們是兄弟嗎?”我問道。我聽見剛才的年輕人叫他們大爺爺二爺爺了。兩個老人家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笑了。“都一起過了一輩子了?!?/br>“比兄弟還親?!?/br>我又有些茫然。一起過了一輩子,這句話說得倒有點像是老夫老妻了。我們是邊走邊交談的,兩位老人家步履都很輕健,即使是拄拐杖的那位,也不像一般的老人那樣佝僂。我發自內心地夸贊道:“爺爺們身體都很好?!?/br>兩人都笑了。“那是,當年打日本人的時候,七進七出鬼子的陣地,沒一個攔得住我?!?/br>“還七進七出?你給小孫子講故事講糊涂了吧?!?/br>我眼睛一亮:“你們參加過抗日戰爭?”這樣一來,我對他們的年紀就比較清楚了。那可真是兩位很厲害的老人家了。“他的腿就是打鬼子的時候弄傷的?!卑桌项^說。我更吃驚了:“這么說……你們是戰友?”“都是,兄弟,戰友……你說啥都是?!?/br>我對曾經的那段歷史很感興趣,更加纏著他們不愿意放手了。八十幾歲的老人,打過抗日,經歷過中國最黑暗最動蕩的幾十年,他們的一生,一定比我們這一代人精彩多了。于是我不停追問他們過去的事。我跟他們聊了很久,兩位老人家真的很和善,我問他們的,他們都愿意告訴我。他們兩人一生都沒有生子,送他們過來的年輕人是白老頭哥哥的長孫。聽說六十年代的時候,因為他們家里成分不好,所以吃了很多苦,他哥哥嫂嫂沒能熬過,留下一堆兒女去世了。他們兩個就把他哥哥的孩子都接到自己身邊養,當成親生的一樣?,F在連曾孫都有了。孩子們很出息,也都很孝順。他們兩個走過風雨飄搖的近百年,可以說是活的歷史書。我不停詢問他們過去的事,因為有很多歷史或許是我們這代人無法從書上讀到的。但他們似乎對這些話題不是很感興趣。我問他們國共內戰的事,拄拐杖的老頭淡淡地說:“我們打完鬼子就退伍回家了,后面的仗沒打?!?/br>我問他們四人幫的事,那場迫害他哥哥嫂嫂死去的運動,白老頭搖搖頭:“都過去了,也沒啥。社會上總有壞人,最后扳過來了,說明還是好人多?!?/br>而他們對談論自己子輩孫輩的話題就很有興趣,不過他們談論的最多的,竟然是對方。“他那時候肺不好,醫生說是得了肺癆,治不好,只能自己回家算日子,還叫我們準備棺材。你別看他現在這樣,以前嬌氣得很,咳了點血出來就嚇得瞎寫遺書,還自己跑到幾里外的莊稼地里等死,說不拖累我。我跟幾個孩子找了兩天才把他找回來,弄了半天原來是吃魚刺割破了嗓子,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