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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癱軟地滑了下去。他連忙又把馬霖扶了起來。馬霖央求道:“我求你啦,不要讓我白白死了。我會恨你一輩子啊河南佬?!?/br>皮胡再說不出話來,崩潰地痛哭:“廣東佬,你別死!”顧修戈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從身上掏出一包炸藥交給馬霖,馬霖立刻顫抖著撩起衣服把炸藥綁到自己身上,引線扯到衣服外。顧修戈大叫:“手榴彈!把手榴彈都拿過來!”人們遞過來七八個手榴彈,馬霖都接了過去,塞進衣服和褲子里。皮胡死死拉著他的手,馬霖試圖將他掰開,但是幾次都失敗了。他嘆氣:“河南佬,都最后了,你就別欺負我啦?!?/br>皮胡終于顫抖著松開了手。馬霖轉向黑狗,拉住了他的袖子,黑狗看出他還有話要說,立刻低下頭去湊到他耳邊。馬霖虛弱地說:“你問我做乜要當兵……我告訴你……我為你地一幫人渣……為了同袍兄弟四個字……”黑狗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馬霖微微搖了搖頭:“松吧,沒時間了,我走啦?!?/br>黑狗慢慢放開了他。馬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扶著樹慢慢向后走。顧修戈吆喝著士兵們繼續撤退,黑狗和皮胡一邊跑一邊回頭。馬霖已經走不動了,他在一棵樹邊倒下,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仿佛死了一般。但是他們知道他還沒有死,他還在等,等小鬼子從這條路上經過的時候他會為了他的同袍兄弟們而活過來,然后永恒地死去。黑狗突然之間不再恨了。他從來不喜歡憎恨,憎恨讓他活得難受,所以他放走了讓他家破人亡的黃三爺。然而現在他終于知道他為什么要拿起那桿槍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保護。保護他的家園,保護祖國同胞,保護同袍兄弟,保護他在意的人。為了保護他們不再受傷害,他必須拿起武器,必須變強。顧修戈帶著人沖出數百米,忽聽身后傳來了接連爆炸的巨響聲,爆炸過后,汽車的轟鳴聲消失了。幾乎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回頭向爆炸的方向看去。他們朝著英雄低頭默哀,幾秒之后,繼續撤退。日軍的追兵最終沒能吃下這一支立了奇功的突擊隊。顧修戈帶著幾十人潛進山林中,躲過了日軍的搜查,然后一路向西摸到楊灣鎮,與大部隊會合了。大部隊看著平安歸來的突襲小隊,人人喜出過望,沖上來與自己的同袍兄弟回合。然而回來的人卻一個個低眉喪眼的,并沒有完成任務并且生還后的喜悅。田強沖到皮胡身邊,一邊拉著皮胡一邊張望:“你小子居然活著回來了?小鬼子是越發沒能耐了啊。你這啥表情?任務失敗了???我就說,團座不叫我去,挑了你和馬霖那癟犢子玩意兒去,那能成事?”皮胡抬起頭,神情恍惚,喃喃道:“完成了……小鬼子的糧草和彈藥庫全燒了……”田強一愣:“完成了?你別騙我,你以為我能信你們駐馬店人說的話?馬霖那混球呢?咋沒跟你一起?”皮胡用力咬住了嘴唇,過了一會兒才顫聲道:“沒了……”田強死死瞪著他:“沒……了?沒了是啥意思?”皮胡說:“他身上綁著炸藥,把日本人的戰車炸了?!?/br>田強松開他的胳膊,一邊搖頭一邊后退:“你又騙我。他一南方佬能有那能耐?還炸小鬼子的車?哎,你這啥表情啊,你演的還挺像!別哭,我警告你把眼淚吞回去!信不信我削你???”皮胡很平靜地看著他,眼睛里都是淚。田強沖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怎么沒把他帶回來????你們一起去的!你怎么沒把他帶回來?!你趕緊跟我說實話,不然我真削你!”皮胡什么都沒說。不一會兒,田強漸漸松開了皮胡的衣襟,彎下高高的個子,把頭抵在皮胡的肩上哭了。兩個北方佬抱在一起失聲痛哭。黑狗找到了葉榮秋。葉榮秋看見黑狗活著回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剛才簡直怕極了,如果黑狗回不來了,他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留在這里,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去擺弄那些武器。誠然,他想證明自己,但他也需要一個觀眾,他的心眼比黑狗小得多,容不下那么多大義,他只是想讓那個人看到他能行。還好,黑狗回來了。黑狗走到葉榮秋面前,伸出頭摸了摸他的頭。葉榮秋垂下眼,但是沒有抵抗。黑狗張開雙臂將他抱進懷里,將頭靠在他肩上。葉榮秋感覺的到,黑狗很難過,他剛才必定經歷了讓他身心憔悴的事情。他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再鬧脾氣,而是反手抱住了黑狗,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受傷了嗎?”黑狗搖了搖頭。片刻后,黑狗說:“阿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br>葉榮秋鼻子一酸,小聲問道:“你到底把我當啥呢?”黑狗松開他,認真地盯著他的雙眼看了一會兒,終于誠心實意地說道:“你是我重要的人?!?/br>葉榮秋一頭扎進他懷里,也控制不住地哇哇哭了起來。黑狗的答案他還是不滿意的,因為他覺得還少了一個字,不過他可以暫時原諒黑狗,畢竟什么樣的事情在生死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了。他會繼續努力,更加證明自己,讓黑狗把缺了的那個字加上去。顧修戈帶著集齊的部隊一路繼續往西南撤退。黑狗和葉榮秋重歸于好,葉榮秋立刻又恢復了從前的樣子,緊緊貼在黑狗身邊,寸步不愿離開。有兩次顧修戈叫黑狗到他身邊去幫他提東西,黑狗都借故拒絕了。他很清楚顧修戈的心思,顧修戈想要葉榮秋進步,因此希望他能和葉榮秋再冷戰的更久一點,以此為動力刺激葉榮秋。然而如今黑狗已經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而戰斗,他想要保護他珍視的東西,就不會再輕易松手。顧修戈見他二人又如膠水一般黏在一起,也無辦法,只得甩手不管。在第二天天黑之時,他們撤回了軍部的基地。他們的部隊在基地外被攔了下來,等了半個小時后,一個約莫六七十歲已滿頭白發的男人跑了出來,看見顧修戈,震驚道:“顧團長?!你們怎么真的回來了?什么時候撤的?怎么連封電報也沒有?”那個男人的肩上有一顆星,是個少將。郭武出列一步,站得筆直:“報告師座,電報壞了!”那師長驚訝道:“壞了?怎么會?”顧修戈苦著臉湊上前:“師座,我們在望江邊苦守,師座答應七天之內運來補給,可是十天了都沒個音信。天天發電報天天都不回,我想這電報肯定是壞了。要光是電報壞了不要緊啊,我心里這個擔心啊,軍部會不會讓日本人給黑了,擔心的我日思夜想睡不著,所以就趕緊帶著隊伍回來支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