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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了信,說顏連章在船上生了病,正停在往金陵來的桃川渡上,請了當地的大夫瞧病,又讓紀氏這頭請了有名望的大夫,快船往桃川渡去。 紀氏不意顏連章會忽然生病,若是小病小痛的,定是撐著回來再看,停在渡口動不得,那便是害了急病了。 紀氏早些年就待他淡了,丈夫依舊是丈夫,若他出了事,一家子便沒個依靠,灃哥兒官哥兒都還小,要定親要考舉,憑她一個婦人怎么支撐得起來,看了信說顏連章得了急癥,立時叫人到外頭去請了大夫,多付上幾倍的錢鈔,帶了藥僮長隨,往桃川渡去。 紀氏這頭心焦,那頭只有一個通房一個姨娘,若是顏連章病體難支,這兩個也作不得主,把這事兒報給顏老太爺,想請顏麗章走這一趟。 平日兄弟幾個并不親密,顏連章跟顏順章倒還有來有往的,偶爾也寫得信件,可跟顏麗章這個弟弟,自來就不親近,托到他跟前去,袁氏也不知道要怎么說嘴。 哪知道袁氏竟一個字兒也沒多說,知道了消息就把衣裳理好了,推了顏麗章:“二哥那兒正盼著著,老爺趕緊去罷,總是親兄弟,平日里我跟二嫂便有些磨擦,那也是牙齒碰著舌頭,一家子骨rou至親,哪有推脫的道理?!?/br> 把顏老太爺聽的連連點頭,還道:“老三媳婦倒是長進了,也總是有媳婦的人了,這便很好,一筆寫不出兩個顏字兒來?!?/br> 當著顏老太爺的面賣了乖,回到屋里頭就扯了顏麗章的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可下子可好了,若是二哥不成,那頭也只有一個姨娘,連個正經的兒子都沒,你可得把箱籠看住了?!?/br> 顏麗章早年過繼,也是讀了幾年圣賢書的,又是一味的講究風骨,雖跟顏順章也合不來,可再沒有害人之心,心里想的不過是多些銀子好去買那青銅爐子細竹雕件,家里收羅得許多價高的匠器,肯為著扇子鼻煙壺一擲千金,這會兒聽見妻子這么說,拿眼兒刮她:“混說個甚,怎么好起這樣的念頭?!?/br> 袁氏打鼻子里頭“哧”出一聲來:“你那個二哥可是個官迷,就是病個半死,茲要岸上吊個烏紗,他游也得從江上游過來,這會兒竟說病的動彈不得了,你說還能有個好?便宜了別個,不如便宜咱們,那兩家子,可缺錢?” 顏麗章聽這一番話,倒沉吟起來:“若真有個不好,總也得帶回家來才是?!蹦莾杉掖_是不缺錢,這許多年,他也知道是造不出兒子來了,索性放開了花用,這家往后落到澄哥兒手里,又不是他親生的,還一心向著親爹娘,給女兒的怎么也夠了,倒不如自家享受了去。 年紀越大,越覺得就是這個理兒,袁氏一向摳摳索索過日子,澄哥兒一娶媳婦,她倒想開了,把 那一院子的妾都發賣出去,東西自然是帶不走的,能賣就賣了,首飾金銀也都重打,學著紀氏的樣子,一兩銀子的燕窩也吃起來了。 便是這么著,江州的好田好地也都還在顏麗章手里,一年租子錢怎么也夠夫妻兩個過活,沒人嫌著錢多,袁氏心里打得算盤,估摸著顏連章自任上回來,他那個撈錢的性子,貴重東西定是自家帶著,怎么也該有個萬把兩,那可是織造,他最會干的就是悶聲大發財。 顏麗章立時去了港口,包了船只過去,到了地方蘇姨娘帶著女兒避在內艙房里,去看顏連章時,果然看著臉色不好,人也瘦得厲害,見著他握了手就是流淚:“我是不成了,總得置下棺木來?!?/br> 顏麗章不意竟聽著這話,看著哥哥確是時日無多的模樣,倒拿袖子掩臉哭了一回,總得請著大夫摸脈瞧病,一船上都是藥味,被褥帳子連著枕頭衣裳俱是苦味,一日除了吃上幾口白粥,甚也吃不下去。 江州請來的大夫摸了脈都道是沒多少日子了,倒勸著顏麗章:“這幾日有甚好的,只給大人燉了就是?!遍_了幾帖藥出來,顏麗章見確是不治,連著病因病灶也不問了,倒下了船,在小鎮子上頭辦起白燭紙錢來。 后頭女眷聽說這個,抱了頭就是一通哭,顏連章在江州除了蘇姨娘一個,又多添了幾個通房,那些個絲商慣走這么一條路的,送金銀不如送女人,薛家那個在任三年,收了十個八個姨娘,一院子的鶯鶯燕燕。 顏連章雖沒少收,卻都是按著通房來的,管事的不是只有蘇姨娘一個,只這些個通房竟一個開花結果也沒有。 蘇姨娘是生養過的,扶柩回去又不一樣,她們這些個連主母的面都沒見著,可紀氏哪一回派了人來送信送東西,蘇姨娘不是規規矩矩的站著聽信的,那些個管事婆子滿口的太太,也有那得寵嬌縱起來的,跟顏連章磨著要當姨娘,顏連章也是看過一眼:“等回去了再說?!?/br> 再怎么小意溫存就是不松這個口,那聰明的便想著走一走蘇姨娘的路子,捎節禮回去的時候能順帶提一句,也給紀氏做鞋子衣裳,只那頭收了東西,半個字兒也沒回。 這里頭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歲,送來的時候正是花開好時節,眼看著顏連章不行了,主母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又沒個一子半女傍身,怎么不哭。 有那心思活的已經求起蘇姨娘來,拔了頭上的金釵擼了手上的玉釧兒送到她跟前:“jiejie,咱們比不得你,你是有兒有女的人,太太那里總好靠著兒子女兒活下半輩子,咱們這樣的還守什么?” 這一說就淌淚,團團圍住了蘇姨娘:“jiejie求一求老爺去,不是不替他戴孝,可他也該給我們幾個姐妹一條活路走才是?!?/br> 蘇姨娘抱了女兒看著她們且哭且求,再給顏連章喂粥時,便提了一句:“老爺可想過,怎么安置meimei們?” 顏連章臉色不好,眼睛卻并不混濁,把眼兒一抬,冷笑一聲,推了粥碗不吃:“有誰想走的,一并發賣了出去罷,也算我給她們一條活路了?!?/br> 蘇姨娘松得口氣兒,她是知道究竟的,顏連章這病來的古怪,先時停船不動,他也不過有些咳嗽,跟著又說泄肚,再沒到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地步,她日日侍候著,也沒見他身上有重病之人有的死氣,反倒神志清明,說話也有條理,哪一點也不像挨不過去的模樣。 她既得了吩咐,便回去問一回,那些個通房,有一多半兒是門子里呆過的,平素連蘇姨娘都瞧不上她們的作派,這會兒一個個都急著出去,這么一賣,船上除了蘇姨娘,就只留下一個來。 顏麗章備得些白帆白紙,等到三月過一半兒,顏連章還只吊著那一口氣兒,既不死也不活,他借機在船上轉了一圈,知道后艙并沒有多少東西,倒勸著顏連章回去,總歸已經得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