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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進來,指指床:“六姑娘睡了?!?/br> 自明沅搬到這兒,明潼還是頭一回邁進她屋里,她點頭應了一聲,兩只手略收起來,把斗蓬反卷起來攏住了,走到帳子前,往里頭張了張,見明沅鎖了眉頭睡覺,把簾子一放,帶起了一陣細風,轉身問道:“六姑娘哭了沒有?” 明沅的手緊緊握住了,所幸藏在被子里,她耳朵聽的分明,還盡量放緩了呼吸,明潼的聲音就似響在她耳朵邊,聽見她又問一句:“一聲兒都不曾哭?” 喜姑姑琢磨不出她是個什么意思,可剛才這話已經問過了,此時不好反口,只笑道:“是呢,人都蒙住了,拍了好一會子,這才睡下?!?/br> 明潼聽了這一句,擰著的眉頭反而松開了,輕輕笑一聲:“她倒是個膽兒大的?!闭f完這話,反身出去,幾個丫頭跟著給她開道,喜姑姑親自送到門邊兒,立著一直看她進了主屋,這才拉上門扉。 采苓看喜姑姑立住了不動,舉了燭臺過去輕聲問道:“姑姑怎的了?” 喜姑姑扯了嘴角:“無事?!眱墒职炎☆I口,又躺回床上去。若是憂心為甚回來了并不來看,聽見說一句不曾哭,倒來看了,她想不透其中關結,翻身枕在手上,看見垂下來的帳子,心頭猶豫,三姑娘到底為甚將六姑娘盯的這樣緊。 明沅一字不落聽的明明白白,她兩只手在被子里頭緊緊攥著才能忍著不打顫,連不哭都是罪過了。 明沅哭不出來,她早就過了那種一碰就掉淚的年紀,越是長大眼睛越是干,眼淚更不是說流就能流出來的,在花廊里她是有些害怕,可也不過那一刻間,等人來了,她安了心也就不怕了。 她根本沒想到自己的沒有表現出來的驚恐會讓明潼再一次注意她,明沅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挨到半夜,趁著自己半夢半醒,艱難的哼哼起來。 喜姑姑覺沉,還是采菽先醒了,迷迷糊糊聽見這輕聲哼哼,還當是明沅要水,等她披衣起來掌了燈,這才覺出不對,趕緊叫:“姑姑,姑姑快醒醒,六姑娘這是怎的了?” 她把燭臺放到床邊,一只手輕搖明沅,明沅不似旁的孩子睡的實,小豬似的打雷也不醒,她起床從不發脾氣,澄哥兒那時候還砸枕頭呢,她一點也不鬧,到了時辰醒了,就自個兒坐起來穿衣服。 這回卻是不論怎么拍,都不醒,喜姑姑衣裳也不及披了,挨著床抱起明沅,顛一顛倒她,明沅覺得差不多了,醒是醒了,卻緊緊閉了眼睛不睜開,抱了喜姑姑的脖子,把臉埋在她肩膀上,把眼睛磨紅了,雖沒哭出眼淚,也裝得很像了。 明沅這樣一鬧,喜姑姑便讓采菽把燈全都燈起來,屋子里亮堂堂的,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她卻怎么也不說夢見了什么,明潼的小廚房里是留著灶火的,采菽點了燈到下房去拉起采薇幾個來,兩個守了明沅,三個往小廚房里去。 摸了大錢請看火的婆子給燉個牛乳蛋,起了夜這么守著肚里饑火燒得慌,又讓那婆子下了一把掛面,端了大鍋回去一人一碗分吃了。 明沅自然是餓的,可她就是不吃,鬧到半夜,趴在喜姑姑身上不動了,采薇幾個直念佛,困頓的不行,也不回去了,挨在榻上抱了被子擠了一夜,那一鍋面條吃了個精光。 第二日明沅便有些低燒,人也暈沉沉,報到紀氏那里,紀氏立時就請了兒科大夫來,派了瓊珠來看她,“怕是給唬住了,當時許哭出來便好了,哪知道當她膽兒大,夜里卻鬧起來,必是怕得很了?!毕补霉门牧嗣縻涞男∩碜訃@息。 瓊珠說了會子話回去稟報,明潼那里不須來問,夜里也聽見了動靜,一手拿了靶鏡一手理了發帶,立起來套上外裳:“走罷?!?/br> “可是瞧六姑娘去?”小篆開了門:“聽著倒兇險,喜姑姑還說這是嚇得走了魂了,要去花廊上頭叫魂呢,叫回來就好了。 明潼看她一眼:“先往勝瀛樓去,下了學再看她,叫廚房做了蓑衣餅來當點心,給太太那兒也送些?!闭f著又特意叮囑一句:“太太那兒要咸的?!?/br> 小篆垂了眼簾,往后退了一步:“是?!备诿麂砗笞哌^廊道,頭一側就能看見對面明沅的屋子,又再轉回來,扶了明潼的手邁過門坎,出了大門一路往勝瀛樓去。 明湘已經等在原處,見明潼過來并沒帶著明沅,先行禮喚了一聲“三jiejie”,明潼應一聲,眼睛從她身上飄過,又往前去,還是云箋道:“昨兒夜里六姑娘病了,四姑娘莫要等她了?!?/br> 明湘才要問病得如何,小篆扯了云箋的袖子往前去,明湘怔了一會兒,彩屏道:“姑娘還是先往學館去,下了學再來看六姑娘罷?!?/br> 明湘點頭應了:“讓畫屏回院子里一趟,叫姨娘備些甜點心先送了來,等我下學再去瞧她?!背钥嗨?,可不得拿甜的過著些,畫屏應了一聲,這才去了綠云舫。 明沅是自己把自己折騰得生病了,小兒鬧覺,大夫說是休養兩日便好了,喜姑姑卻把這五分病說到了八分,小藥爐子煎的藥從一罐子煎到一碗水,怎么能不苦,明沅捏著鼻子喝下去,再喝蜂蜜水。 兩碗水一灌,肚里就再吃不下東西了,廚房里做的軟和面食,她吃下去就覺得肚皮發脹,明明自己已經好了,休息了一天就好了,可喜姑姑卻不肯讓她顯出好的樣子來。 采薇也跟著病了,她倒是實打實的風寒,捂在被子里頭發汗,九紅陪著她,給她端茶倒水侍候飯食,明沅這里只留下喜姑姑跟采菽兩個看守,采苓到了點兒就往廚房去拿吃的。 喜姑姑還真個去叫了一回魂,紀氏那頭日日派人來問,澄哥兒跟明湘兩個都來看她,澄哥兒還當她是叫大老虎嚇住了,把武松打虎的年畫的也一并送給了明沅,叫她貼在床頭。 明湘給了她一個自己扎的五毒荷包,還只有個大概,繡不了那么精神,她已經明白道理了,等無人時,趴在她身邊,告訴明沅:“灃哥兒能吃雞絲粥了?!?/br> 明沅一病,明潼倒好像放了心,小篆見她這頭滿屋子的苦味,也不再不錯眼的盯著,她對著旁人不敢說,對著jiejie倒吐一句:“咱們姑娘這是為著甚?六姑娘才多大點子,怎的……怎的看著跟防賊似的?!?/br> 大篆一把捂了她的嘴:“姑娘叫看著,你就看著,六姑娘這樣年紀能鬧出什么來,等問你,你只說尋常便是,要回了她可萬不能的?!?/br> 小篆扁扁嘴:“我又不傻,只覺得古怪罷了?!钡降撞桓以僬f,轉臉便把喜姑姑往花廊叫魂的事兒告訴了明潼。 喜姑姑拿了明沅那天夜里穿的小衣裳在花廊走了個來回